平月君刚从里间出来,又被冯媪请去看今年秋祭的礼单。张美人和其他四美人坐在一处,轻轻闲谈,赵琳俊和郑河各据一隅,彼此也都不说话,也没人敢跟她们说话。
见姜长御出来,众人都站起身,姜长御道:“皇后已经歇下了,各宫女君在此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因王叙没有直接降罪,郑河忐忑的心才稍微安静下来。但是她弟弟这宫刑恐怕是躲不过了,她又焦虑地想马上去见吕筱,让吕筱帮忙想办法。
众人虽都想早点走,却也不得不谢皇后赐膳,犹如困兽似的,又挤在一处用了午膳,才都回去了。
王叙睡醒后,坐起来在床上吃了些肉糜汤,燕行进来轻声回说,尚夫人来了。王叙忙传她进来。
与王叙依然清瘦的身形相比,尚青灵微微发福了,她如今也生了一子一女,为了照顾夫君和孩子,已是鲜少进宫来。
尚青灵见了她,还是以往习惯了的口气,劝道:“怎能如此大意呢,为了这等事生气小产,真是不应该。”
如今王叙地位显赫,除了青灵和冯媪外,平常也没人敢如此劝她。
王叙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笑道:“天意,这接二连三的小产,可能都是天意。”她之前想依靠排卵期来避孕,结果吕筱每日来她宫里寝宿,让她避无可避,怀上了又小产,这除了是天意,还能是什么?
“你啊,还是身子骨太弱了,生二皇子的时候,月子没做好,底子差了才会如此。你看我如今都发福了,你还是这般清瘦。皇后还是少操点心,多养养身体要紧。”
王叙笑了笑,她这刚小产,血色并不好,她也觉得这两年自己身体差了,道:“保阿也在念叨我……”
冯媪刚好进来,听到了王叙说的话,忙道:“能不念叨么,平日给炖的补汤也不好好喝。我听人说啊,上次月子没做好的,那就只能再生一个,好好再把下一次的月子理好,这身子骨才能好起来。”
“下次怀上了,可真要好好注意着了。我已经把高剑说了一顿,那事本可以容后再说的,他却急着来表功,这高剑还是太不成熟了。”尚青灵如今跟高府关系还很好,依然把程夫人当作婆母,把高剑当小叔子对待。
“你也别说他,我还要下旨谢他呢。皇上刚才派人来说了,郑楷的宫刑最迟下个月就会办,而包庇他的李诫也会停职查办。”
尚青灵道:“皇上还不是心疼你啊,见你又小产,该心疼坏了。”
尚青灵是羡慕王叙的,她知道刘昭身世有假,却并不知眼下皇帝是他人,她以为对王叙从始至终一心一意的,还是那个刘昭。
冯媪也接过话道:“皇上这恩宠是没得说的,有时候比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要细心。前一阵,皇后有几声咳嗽,我们都还没发现呢,皇上已吩咐日常要准备好润喉的甜汤,让我们多提醒皇后饮用。”
王叙也笑了,道:“难道我四哥不细心么?”
“你四哥是个粗人,他哪里会关心这些。他跟梁匹成日不知忙什么,隔几日便要细细密谈。”
“隔几日就细细密谈?”
“他们若是在书房里谈事,连我都不能进去打扰的。”
梁匹是他们老梁家的人,但是每隔几日就细细密谈,这倒让冯媪疑惑起来:“梁匹还不是都听他的么,同在光禄勋,有什么事不能在官中谈?”
“我也不清楚。”尚青灵吸了吸鼻子,道:“这屋里的果香味,怎么跟以往不一样了”
“不一样么?我天天闻着,倒没闻出来。”王叙说着,忙警惕起来。
尚青灵道:“我前几日鼻塞,可能是我闻差了。”
又聊了会儿,待尚青灵走后,王叙和冯媪倒都心有灵犀地吩咐姜长御把墙角堆放着的鲜果和果脯香包都撤了出去,细细检查。
姜长御请了太医署的人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恰巧这个时候,宫人来禀报说元容华去了新都侯府,求王夫人放她弟弟一马,又是下跪又是哭闹的,弄得人尽皆知,仿佛错在新都侯府,是王氏目中无人,不饶过她弟弟。
冯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气过之后,却有了别的心思,她趁着王叙跟前没人的时候,轻声道:“那个元容华她不敢到你面前来闹,却跑到新都侯府去跟夫人闹,之前她三番五次偷偷在皇上面前说你的不是,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皇上旧时师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么。连李诫如此谨慎的人,为了帮她,都栽了那么大的跟头,不就是因为她的话在皇上面前有效用?”
“我倒是有心要放她,也不知道她为何那么恨我,如果有机会给她下手,她肯定会一刀把我捅了。”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把她除了。”
王叙静了下来,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她对郑河是厌恶至极,一则是因为她袒护自家弟弟的事,二则是因为王叙讨厌郑河在吕筱面前自认为熟稔的模样,以前对班息她都没有这样讨厌过。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女人的妒忌之心。
有了王叙的默许,冯媪马上行动起来,没过多久,太医便说在皇后房内的果香篮里放着的果脯香囊被人参杂了麝香,一时之间,谣言四起,似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元容华郑河,毕竟她懂医术,而宫中果脯供应又是她弟弟郧阳侯管的差事。
入夜,吕筱前来看王叙,王叙斜靠在软枕上,吕筱问她:“可吃过晚膳了?”
“吃过了。”
童墨悄声道:“皇后只喝了点白粥,大长秋方才来回事,皇后气得哪里还吃得下。”
吕筱知道大长秋所说是何事,只道:“身体要紧,你之前月子没做好,现在小月子更不能马虎。童墨,你去庖厨让人炖点鹿肉羹来。”
童墨忙应声去了。
吕筱又道:“此事若查实跟郑河有关,她就算对朕有再大的恩惠,朕也绝不姑息。”
王叙道:“这三年来,臣妾对她可是诸般忍让的,她殿前无礼,我都不跟她计较,谁让她说,她父亲曾救过皇上一命呢。把她当作恩人对待,谁知却养成仇敌了。”
吕筱是知道郑河做事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也没少在自己面前搬弄王叙的是非,早前还偷偷来说王叙跟孟准常常暗自来往,怕有男女不轨之事。吕筱也不便告诉她,孟准王叙是兄妹,只得将她怒斥一番,让其谨小慎微莫再胡言,才算了事。谁知,如今又是这么一出。他也难再包庇她了。
王叙又道:“臣妾身体如何,自己也心中有数,若不是被巫蛊被陷害,就算再差也不至于如此连番小产……”王叙说着,已经流下泪来,吕筱看了又是心疼不已,忙宽慰她必追究到底。
没过多久,童墨端着鹿肉汤进来了,吕筱端过汤碗,拿汤匙搅拌着,吹凉了些,才亲喂王叙吃下。起初王叙还不愿意吃,被吕筱逼着哄着才算吃了小半碗。
童墨看王叙被逼着吃下鹿肉汤的无奈样子,都忍不住和一旁伺候的燕行相视而笑。谁让她家皇后专宠,皇上是个宠妻狂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