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后,他又想起了某个昏暗的下雨天。
他心不佳,一身湿透垂着眼皮在操场踩水,直视线里出现一双冷硬的黑色雨鞋。
裴少爷当年,在下雨天总是一丝不苟的,雨鞋外面有雨披,雨披外面还有雨伞。就连书包也被单独的透明雨遮裹得严严实实。
霍修珣还记得他当时想这个,满心嘲讽,从兜里拿出一只已湿透的烟叼着。心说这一身黑鸦鸦也是绝了,活像课本里写的“装在套子里的”。
冷漠贵的大少爷有半点给淋雨的他伞遮下雨的意思。
灰眸里瞧不起的态度倒是足,冷冷看着他“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想一辈子就这样”
就这么一句话而已。
裴临说完,就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
裴临走后,他在原地僵立了许久,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恨恨想着妈的要你管,再敢烦老子当心老子下次不放过你。
青涩又可笑。
多傻,要是时光可以重来
霍修珣不禁苦笑,要是真的能重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以稍微振作一些、再看得远一点。
可是啊。
可是当年他又怎么可能会想,光明和希望的距离其实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远。那个其实和他一样,不过是用满是刺的外表藏着柔软孤独的灵魂。
如果他能鼓起勇气,不怕荆棘主动迈进走一步,说不剩下的九十九步,裴教授都会自己向他走过来。
可他不敢。那份青涩的、暗戳戳的喜欢,掺杂了太多自我厌弃、卑微、怯懦。
裴临作业终于写完了。
车库那辆拉风的重机车其实是他爸裴利斌的。男总爱幻想摩托车是他们的终极浪漫,一旦有钱一要买一辆,哪怕放在车库落灰从来不骑。
裴教授倒是骑得顺。
霍修珣坐上后座,沉默地后面抱着他的腰。
裴教授学会的机车和车,应该是在念大学的那几年里。而那是他生最蝼蚁的几年,也是仅有的错过裴临生活的几年。
那几年里他处工,吃最便宜的泡面,浑浑噩噩,看不任何未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一度省吃俭用攒了几千块,买了火车票了一趟裴临念的大学。
只是他前想,大学校园比他想象中大得多。那么
多年轻的身影,根本不可能还像中时一样可以轻易找他,远远看他一眼。
他傻傻的,从上午一直等晚上,无数年轻活泼、家境优渥的大学生从他身边路过,看他们眼睛里青春洋溢的明亮,再低头看看自己
夜风大。
等霍修珣反应过来,才现裴临并有直接骑车送他回家,而是带他往月下的湖边兜风。
那天月亮大,只有头盔而有护目镜,他眼眶被风蛰得微疼。
多绪。他偷偷在裴临背后蹭了蹭。
他知道裴教授理解不了,知道裴临一直都觉得他古古怪怪,多乱七八糟的心绪,喜欢莫名其妙地委屈。
换位思考,他其实也能明白裴临为什么会这么想。
裴临和他不一样。
不像他内敛懦弱、随波逐流,那个似乎永远都有着坚的目标,万年第一直在想方设法当第一,当了第一又早早始做自己的生职业规划。包括后来拆解菲莱神殿系统,艾尔文杨那种天才几次搞烦了就懒得弄了,裴临却连着好几年一直在尝试,一样办法不成就不动声色默默换另一样,骨子始终有“放弃”字。
湖边越来越近,月亮看着越来越大,霍修珣紧了紧手指。
这几年更是。
这几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一只能和裴教授势均敌的聒噪小恐龙,不知何时逐渐被饲养、被拿捏、作不起来,再全线溃败,全部喜怒哀乐被掌控。
裴教授却像一个级厉害的精密程序,一直在不断进化。
短短几年,他学会了笑,学会了促狭。学会了捉弄,学会了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笑眯眯看。甚至还会送花,设计约会,如恋送礼物和甜言蜜语。
好像对他来说一切完全不难。
可怎么会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