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若是之后成功诛杀董卓,必然就是再造汉室的功臣,是能青史上写下光辉一笔的人物。
看到叔公这样,荀攸用力抿着嘴唇,眉头紧皱,更加得沉默寡言,只有荀爽问起来,才会回话,宛如一个反映模块故障的机器人。
怎么治荀爽的病,徐嘉树是做过功课的——所谓“建安三神医”,华佗是沛国谯县人,和曹老板是老乡,习惯在民间行医,可惜其人踪迹缥缈难寻,一个月的时间要找到还要请来,基本不太可能。
而董奉寂寂无名,应该是还没出生。
尽人事,听天命,可以无悔矣。
可惜徐嘉树知道的,荀攸也早就知道了。
在做到这些的同时,他还能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纠集整合了一支精干的反董团体,上至王允这样的三公,下至徐嘉树这样刚刚入仕的郎官,甚至相国府长史这样董卓的心腹也甘心为他的谋划奔走。
几年内,父母和祖父相继去世,他只记得守孝时住的草庐又漏风又漏雨,那股无孔不入的湿冷空气始终盘旋在他的身上,他的骨髓里,直到现在,也没有一刻散去过。
和宴会那次比起来,在家的荀爽像是被抽掉了脊梁,彻底没了那股笔直如令的气概。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难得像一个普通的六十多岁老头子。
这是人之将死的奇特心境。
而且在荀攸看来,长安并非没有良医。
别说三顾,三十顾都乐此不疲!
一路上,二人的画风大概就是,徐嘉树不停地问,荀攸不停地答。
三度弃官不做,几十年隐居著书,荀爽荀慈明,真的配得上这偌大的名声吗?真的有益于国家吗?真的可以俯仰无愧吗?
只有张仲景,因为家里荫庇,是举过孝廉的,在尚书台打听一圈,认识他的人还不少。
“那就好”,荀爽语气爽朗,“我们这些党人早年间都是流放隐居惯了的,活起来还是要比那些政敌久些!”
荀攸摇摇头,“叔公不老。”
“。”
“我非医者。”
不仅是这些早慧的故事,准确地说,小时候的一切,荀攸都不太愿意回忆——那是一段黯淡的时光。
清醒状态下的荀公达就是这样惜字如金的说话风格,只说前半句,往往要留半句给你猜,也就是所谓的思维跳跃。
但这话荀攸分明是听进去了,他快步走进府中,身后的徐嘉树赶紧跟上。
但是人家现在在刘表麾下任职,怎么也不可能弃官不做,到长安来的。
“叔公记性真好”,荀攸轻声道:“这些事我自己都忘了。”
只是荀爽已经是古稀之年,这个年纪,任何小病落在身上,都是难以治愈的沉疴。
这样的团体根本不是王允这种清高孤傲的人可以拉拢起来的,王子师虽然以刚直闻名,却根本没有这种号召力和感染力,真正的核心毫无疑问,就是荀爽。
如果没有对上电波,想和这种人交朋友,难度确实是挺大的。
“我愿意遣人去请!”
唯一的希望破灭,徐嘉树也变不出别的招数,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到司空府。
徐嘉树忍不住赞道:“慈明公知行合一,真是天下楷模!”
“圣人立功,立德,立言,慈明公三者兼备,又岂是我等晚辈可以置喙的。”
一同走出司空府,徐嘉树正准备辞别荀攸去找吕玲绮陪练,却见荀攸拉住他。
“公达兄?”,他有些疑惑不解。
“子茂”,荀攸很认真地说道:“陪我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