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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钟凛石（第1页）

十月初十。

江月白在软榻上盘膝而坐，脸色惨白，许多汗珠挨着两鬓，如同雨水般不停滴落，沾湿他的衣裳。他的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双手置在双膝上，体内有一只蛊虫正在吸取他的内力，吸食他的血肉，肉体被撕扯的感觉，使他痛不欲生。

而舒缓疼痛的唯一办法，便是运功使蛊虫于体内游走，尽可能减少他在一处一直腐蚀。江月白服下一颗由无心草炼制而成的药丸，再运功使体内的气功缓缓流动，蛊虫顺着气功游走，边走边侵蚀着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如刀割钻心入骨。

江月白咬紧牙关，只出几声闷哼。只要熬过两个时辰，蛊虫吃饱喝足后，便会回到江月白的腹中熟睡。

自三岁起，每月初十，都会尝尽九曲回肠，锥心刺骨之痛。起初以为是中毒了，但是生不如死过后又恢复正常，月月如是。

长大后才知，是因为身体被种入了一种蛊虫，虽每月要经历窒息之痛，但可使他百毒不侵，蛊虫会吸取所有的毒素。而这种蛊是出自于毒谷，一种极为罕见的蛊，名为百索蛊。

百索虫分为母虫和子虫，母虫会孕育子虫，所以母虫在的时候，子虫不会吸食载体的血肉。母虫会随着她的载体死亡而消失，子虫就会开始以吸食载体为生。

经过这番百般折磨后，蛊虫重回他的腹部，江月白继续运功疗伤。然后起身望向窗边，高梧百尺夜苍苍，乱扫秋星落晓霜。

又一不眠夜。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便迎来了黎明破晓。江月白坐在圆桌上喝茶时，穆源洁拍门而至，然后径自坐下拿起茶杯，和江月白一起喝了起来。江月白见穆源洁狼吞虎咽的一饮而尽，心念道：真是浪费他这上等的阳羡茶。

诗中有云：‘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见穆源洁还想再举杯，江月白立刻问他：‘伤口怎么样了？’闻言，穆源洁放下了左手的茶杯，然后搭在右肩上，笑道：‘好多啦！’得意的转动肩膀，‘哎哟哟！’然后瞬间打脸。江月白颔道：’嗯，你就用我给你的药膏药敷三天，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时，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如兰礼貌道：’公子，傅夫人有请。’然后江月白和穆源洁便随着如兰一同去往墨寒院。

门外，蔚蓝的天空中只有几朵逐光的浮云，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展露无以伦比的锋芒，洒落院子的每一角，终于可以看清傅府的院落。

一路上，江月白都在观察这个府邸，这里布局规整，端方有序，是以中轴对称构成的一个四合院落，四周绿树环绕，假山奇石罗列，路径蔓延着淡淡的梨花香。墨寒院是傅家家主的大院，一入院子，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副诗情画意的山水壁画，赏心悦目。

傅夫人落座在最上方的汉白玉座椅上，见人来了便吩咐如兰去准备茶水招待客人。傅之川早已落座在左边，蜡黄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而江月白和穆源洁坐在右边的雅座上。

江月白和穆源洁向傅夫人问好后，江月白询问傅之川的伤势，后者应声道：‘好多了，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寒暄一番后，傅夫人提问道：‘昨日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不知尊姓大名？又为何在此？’

江月白先转头望向穆源洁，示意他不用说话，然后站起身，对着傅夫人抱拳道：‘在下江月白，与我同行的是穆源洁，我们是江湖侠客。路过灵犀湖时，现湖水有毒，而灵犀湖与小川河相通，小川河通向瓷镇，所以我们来一探究竟。’

傅夫人颔道：‘原来如此，最近镇上确是生了奇事，镇民们都总说自己见鬼了，整天晕晕乎乎的，所以是中毒所致？’‘不错，河水里掺合了鸟羽澜，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轻则致幻，重则致死。’江月白解释道。

‘那可有解法？’傅夫人神情凝重。江月白肯定道：‘有，可是需要一味药引——胡枝花，然后按照这张药方的药材一起熬制服用即可。’随即江月白拿出了一张草纸。

一旁的傅之川眉头紧蹙，面露难色道：‘那不是生长在极寒之地，并且冬季才开花的胡枝吗？现在是秋季…’‘不错，它生在北凉山顶，现在还不到花季，想要获取，黑市或许是个渠道。’

‘诶。。。那个。。。季云堂说不定有胡枝花的库存。’穆源洁灵机一动的提议道。傅之川闻言激动的站起身，‘对，那边一定有办法的！’动作的幅度不小心扯到伤口，他吃痛按住胸口，咳了两声。

季云堂…季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月白心里默默念着，压下了心底的疑问，会是她吗？

一个念头也悄然而至。曾经的老朋友们，他们可都安好？

‘母亲，那之川先行去寻胡枝花，为镇民解毒。’傅之川向傅夫人请求道，但态度却十分坚定。傅夫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迟疑道：‘你的身子…怎么不见傅元？你可以让他去啊。’

傅元是傅之川的随从，但他被傅之川委派到了西南方的甘州。‘我的身体无碍，傅元替我办事去了，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情况紧急，我先去通知镇民水里有毒，然后去季云堂寻找胡枝花。’不顾傅夫人的劝告，傅之川决定即刻出去最近的一处季云堂分支。

然后傅之川转向江月白和穆源洁，拱手真挚的道谢：‘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令牌给你们，以后若有需要，可以到花月酒楼，以此令牌寻我。’然后从袖口抽出一个长方形的铜牌，递给江月白。

江月白接过令牌，挑了挑眉，一个‘川’字赫然在目，牌面饰鸟羽纹，边角刻有传说神兽重明鸟，一只翅膀在边上翩翩起舞。江月白玩味的看着傅之川，竟是重明楼的人。‘如此，便谢过傅公子了。’江月白客气回话。然后傅之川便离开了墨寒院。

解决了镇民的问题后，话锋一转，众人开始讨论昨日之事。江月白直截了当的问：‘昨日黑衣人从冰井取出了一个铁盒，此物可是傅家的重要之物？不知傅夫人是否方便透露？’江月白不知铁盒里藏的是何物，所以无法猜出孤刹和冷月的来意。

傅夫人眼神有些犹豫，垂目道：‘那是我们瓷镇的镇宝——钟凛石。百年前，傅家先主傅辛桀抵达此处，在矿洞里寻得钟凛石，钟凛石旁边附生着高岭石，是用于制造陶瓷的主要原料。他现依靠着钟凛石生长的高岭石更为乳白，且较少瑕疵，是制造瓷器的上好材料。

于是，他用这些高岭石来造瓷器，一时间，这里产出的瓷器成了价值连城，千金难买的上等瓷器。这里被名为瓷镇，镇民们靠造瓷卖瓷为生。不慎，有些西方商人得知了钟凛石的秘密，想要窃取钟凛石，先主知道后，便把钟凛石带回傅府，由傅家世代守护着它。

钟凛石性寒，有如鹅卵般的形状，外表宛若水晶般晶莹剔透，集寒气为灵气，需生长在充满寒气之地。所以，先主把他放于墨寒院的井底，以法阵打造出一个极寒冰井，并设下障眼法保护冰井。’

江月白若有所思，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连一旁的穆源洁也恍然大悟，在江月白的耳边悄悄说道：‘所以是萧笙寒需要钟凛石？’江月白不作回应，暗想道：倘若萧笙寒被解开了封印，必然元气大伤，充满寒气的钟凛石可以有助萧笙寒恢复内力。

瞥见江月白和穆源洁在窃窃私语的傅夫人目光一闪，问：’你们是知道昨日的黑衣人是谁吗？’穆源洁瞄了眼江月白，见他一副深思的模样，摸了摸鼻子道：‘是北煞门。’闻言傅夫人大惊失色，惊呼：‘北煞门不是早已灭门了吗？你们确定吗？’

穆源洁接着道：‘确定，那是北煞门的左右护法——孤刹和冷月。’穆源洁坚定的语气让傅夫人疑惑的心添了一丝动摇，傅夫人继续问道：‘那他们为何要拿走钟凛石？’

这时，沉默许久的江月白开口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据说最近北煞门召开了四海同聚，我们也正打算前去，那里或许会有些线索。’三人再闲谈一番后，江月白和穆源洁便离开墨寒院。

‘月白兄，为什么不告诉傅夫人真相？’‘萧笙寒在八年前的大战殒命是事实，你现在跟人说萧笙寒还在世，她会相信吗？况且，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客房走。

傅府生的事情告一段落，二人也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而江月白在傅府借了两匹马，打算骑行去四海盟。

‘诶。。。月白兄，你打算骑马去吗？’穆源洁摸了摸马屁，暗叹是一匹好马。江月白接话道：‘三天的路程骑行过去是刚好的，到了林江后，你继续往前走，我有要事处理，之后我们在四海盟会合。’

听到要和江月白分离的消息后，穆源洁犹如晴天霹雳，撅嘴道：‘啊？什么事竟比四海同聚还重要？’江月白望向远方，仰头道：‘会一位故友。’

天色阴沉，卷云丝丝缕缕地漂浮着，随风轻轻的流动，带走了一个个灵魂，却带不走回忆。

浮云一别后，流水八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