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由热转凉,江宝嫦带着绒线铺子的账本进g0ng,和端yan公主商议扩大经营范围的事。
江宝嫦道:“这几个月,铺子里的盈余虽然不多,好在口碑已经打了出去,回头客并不算少。”
她拿出亲手绘制的街道图,指了指上面画红圈的地方:“我打算把对面两家铺子也租下来,一家卖绸缎成衣,另一家卖胭脂水粉,凡是光顾过绒线铺子的老顾客,进店一律打八折,公主意下如何?”
“宝嫦姐姐,你只管告诉我需要多少本钱,我使人给你拿银票就是了。”端yan公主正坐在江宝嫦对面拆螃蟹,头上步摇乱晃,手里叮当作响,“不过,为什么卖的都是nv儿家喜欢的物事?咱们不能开一家当铺或者酒楼吗?”
江宝嫦笑道:“当铺虽好,因着许多客人选的是活当,咱们既要给银子,又要腾出库房和人手保管财物,往往需要拖上三年五年,才能收回本钱和利息,并不合算,酒楼耗费的人力和物力就更多了。”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卖nv儿家的物事有什么不好?公主介绍了那么多贵客,妙颜姐姐和阿筠妹妹也拉了不少朋友,现成的客源摆在这里,与其让她们到别家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还不如一并兜揽过来,把银子装进自家腰包。”
“生意上的事我没你懂,你做主便是。”端yan公主被江宝嫦说服,晃了晃脑袋,“你说的也对,你于穿衣妆点上颇有心得,上回送进g0ng的金花胭脂和玉簪香粉,连我母妃都赞不绝口,照计划开下去,肯定不会赔钱。”
她忽然尖叫一声,把纯金打造的长签掷到地上,捂着左手发火道:“什么臭螃蟹,腿上长这么多刺g什么?一点儿也不懂事!还有你们,准备这么尖的签子,是想扎si本g0ng吗?脑袋在脖子上待腻味了吗?”
g0ngnv们吓得跪了一地,连连磕头,齐声喊道:“奴婢该si,请公主恕罪!”
江宝嫦起身走到端yan公主身边,弯腰握住她的手,看到食指上扎出个血洞,连忙紧紧按住伤口,吩咐道:“快取热水和伤药过来。”
她一边为端yan公主包扎,一边轻声劝道:“公主想吃螃蟹,让典膳局的人拆好再端过来也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端yan公主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委屈地ch0u了ch0u鼻子,道:“你不知道,父皇最近很少翻母妃的牌子,母妃愁眉不展,闷闷不乐,连吃饭都没有胃口。我想尽快学会拆螃蟹,在中秋节的百菊宴上,亲手拆上两只,哄父皇和母妃开心。”
江宝嫦看着盘子里五六只si状各异的螃蟹,哭笑不得,劝道:“公主有孝心是好事,倒也不必损伤肌t。我教你个法子,你使人提前把蟹壳敲松,将蟹螯和蟹腿里的r0u剔好,再原样塞回去,到时候做做样子,也就是了。”
闻言,端yan公主大喜过望:“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宝嫦姐姐,百菊宴那日你进g0ng陪我好不好?就坐在我身边!万一我剥的螃蟹缺胳膊断腿,你可以在桌子底下帮我打掩护!”
江宝嫦爽快地答应下来:“公主有令,不敢不从。”
端yan公主单手托腮,看着江宝嫦熟练地用蟹八件拆好一整只螃蟹,叹气道:“宝嫦姐姐,你说,世上有没有能让nv子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法子?”
江宝嫦用小银勺舀起满满一勺蟹h,喂到公主嘴边,似是知道她在忧虑什么,安慰道:“贵妃娘娘国se天香,风华绝代,又正值盛年,想来和失宠扯不上关系,公主无需过于忧虑。我听说近来北边出了个金莲宗,打着宣扬佛法的名义纠结灾民,犯上作乱,圣上正为此而头疼,所以,他一时冷落后g0ng,也不足为奇。”
端yan公主吃得两腮鼓鼓囊囊,屏退g0ng人,靠在江宝嫦肩上,撇嘴道:“什么金莲宗银莲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好头疼的。你不用安慰我了,父皇对母妃越来越冷淡,我感觉得到,皇兄感觉得到,母妃更加感觉得到……”
她压低声音:“宝嫦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下个月秀nv们就要入g0ng,母妃打算从里面选两个美貌又听话的,让她们搬进长春g0ng的偏殿,讨父皇欢心,通过这种法子固宠……你说nv人可不可怜?明明心里不愿意,还要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主动分享自己的相公……”
江宝嫦目光微闪,轻轻0了0端yan公主的头发,道:“贵妃娘娘身居高位,又统管后g0ng,自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好在公主是金枝玉叶,集万千宠ai于一身,将来可以亲自挑选驸马,要求他对你一心一意,还可以辟府而居,不必受任何委屈。”
“宝嫦姐姐!你在胡说什么?”端yan公主羞红了脸,扯着她的衣袖不依,“那些臭男人一个b一个蠢,我才瞧不上他们!”
江宝嫦忍俊不禁,起身收拾账本:“公主,时候不早了,我该出g0ng了。”
端yan公主追着江宝嫦道:“不过,宝嫦姐姐,你若遇到了心仪的男人,尽管告诉我,我求父皇给你赐婚!”
她想了想,又道:“不止是你,还有妙颜姐姐……”
“公主忘了,妙颜姐姐身为官宦之nv,下个月也要进g0ng参加选秀。”江宝嫦动作一顿,轻声提醒她,“到时候,还要麻烦公主看顾一二。”
端yan公主怔了怔,喃喃自语道:“对呀,我怎么忘了,妙颜姐姐也是秀nv……她相貌出众,知书达礼,也不蠢笨,正好合适……”
她藏不住心事,起身就往外跑:“我要去见母妃!”
端yan公主跑到门边,又转过头,冲江宝嫦嚷道:“宝嫦姐姐,内侍省新送了几十盆菊花过来,全都摆在院子里,你挑十盆带回去赏玩,哦,对了,再挑十盆分给妙颜姐姐和阿筠妹妹!”
江宝嫦笑道:“多谢公主,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江宝嫦站在院中,看到地上和半人多高的花架上摆满名贵的菊花,单她认识的便有凤凰振羽、西湖柳月、十丈垂帘、白鸥逐波、朱砂红霜等等,认不出的更是千姿百态,争奇斗yan。
她点了二十盆菊花,等待g0ng人装车的间隙,扶着一朵雍容雅致的瑶台玉凤细细嗅闻,忽然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你是谁家的nv眷?孤怎么从未见过你?”
江宝嫦转过头,看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持扇而立,头戴金冠,身穿杏hse的衣袍,x前绣着四爪金龙,腰间佩着龙纹玉佩,身后又跟有许多随从,立时猜出他的身份。
她翻身拜倒,朗声道:“民nv江宝嫦,是吏部崔侍郎的外甥nv,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吧。”太子魏怀靖虚扶了她一把,和气地笑了笑,“原来是江小姐,孤听端yan提起过你。端yan呢?”
“回殿下,公主去了贵妃娘娘的长春g0ng。”江宝嫦依言起身,从太子身上嗅到淡淡的龙涎香气。
“孤这个妹妹实在顽劣,哪有把客人晾在院子里,自己跑去见母妃的道理?”魏怀靖无奈地摇摇头,对身后的长史吩咐道,“孤记得父皇赏赐的东海珍珠还剩下不少,给江小姐装一斛,送到崔大人府上。”
江宝嫦连忙解释:“殿下误会公主了,公主送了民nv许多菊花,因着需要装车,才耽搁了一会儿。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民nv不敢收殿下的礼物,请殿下收回成命。”
“一斛珍珠罢了,不值什么。”魏怀靖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扇子,“再说,江小姐像是读过书的样子,难道没听过‘尊者赐,不敢辞,辞不恭,受之无愧’的道理吗?”
江宝嫦难却盛情,只得再度跪拜谢恩:“民nv谢殿下赏赐。”
等江宝嫦离去,魏怀靖指着她闻过的那盆瑶台玉凤,对长史道:“问问内侍省还有没有这种花,多要几盆,摆到孤的书房里。”
长史服侍他多年,最擅察言观se,笑道:“这位江小姐出身低微,谈吐倒是不俗。听说她父亲生前是越州数一数二的盐商,她投奔舅舅的时候,带来数百万两家资,如今虽然还在孝期,登门打探口风的媒婆却络绎不绝,几乎将崔府的门槛踏平。”
“哦?”魏怀靖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如今终于对上号,“原来是她?”
他思忖片刻,又道:“把临海郡进上来的那两株珊瑚树一并送过去,再给江小姐下一张帖子,请她中秋节的时候进g0ng赴宴。”
长史小心翼翼地问:“殿下的意思是……”
魏怀靖的脸se变得有些难看:“要不是御史台那几个顽固不化的书呆子咬着吏部不放,吓得地方官员不敢上京活动,孤这个中秋,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窘迫寒酸。”
你道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卖官鬻爵案”,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却原来正是当今太子。
虽然弘武帝魏玄十分纵容魏怀靖,对此事轻拿轻放,只惩治了几只小鱼小虾,到底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一时之间,再无人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