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太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遂又看了眼他手中牵着的孩童,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他起码不必像复奚那般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孩童闻言,皱眉看向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眉头比他皱得还深:“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孩童看了眼玉宿,见玉宿冲他点了点头后,他又看向了我:“你方才都将我的名字念出来了,又为何说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复奚。”
他叫复奚?
我惊讶得无以复加,扭头去看了玉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想念复奚了,所以将复奚的名字安在了这个孩童身上。若真是如此,我觉得是不太妥当的,他该有自己的名字。
玉宿冲我笑了笑,解惑道:“初岁帝神,他就是复奚帝神,如假包换。”
如此,我更震惊了。
他是复奚?面前这个孩童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复奚若是活过来了,为何会缩小呢?
小复奚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突然又有些释然了。他现在等于重新活一回了,如此也好,将以往的事情都忘记了,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我蹲下身去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对他说道:“小复奚,你的家姐姐已经都收拾好了,现在姐姐就带你过去。”
复奚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紧紧抓着玉宿的裤腿,然后离我远一些,小声问玉宿:“玉宿,这个怪女人是谁啊?”
我眉毛颤了
颤,但是并不打算与他计较。
玉宿想了想,回道:“她是你姐姐。”
玉宿自复奚复活过来后,第一时间做了他的仙官,所以现在他还是与复奚一起住在舒晁宫的。
我将复奚带到他的寝殿后,他正好看见了我来不及收起来的那幅画,于是指着画上的成年复奚问道:“这是谁?怎么会和你坐在一起?”
我向玉宿求助,但是玉宿并不打算帮我解释。
于是我干脆诚实答道:“这是你长大后的样子,我提前画了出来。”
将小复奚安顿好后,我将玉宿单独约到了院子里。
关于复奚以原来身份复活的这件事,我有很多想问的。
玉宿明白我想问什么,到了院子里,他直接将这些年他的经历告诉了我。
他说,断幽山之战结束后第二天他便离开天界了。离开天界的目的是为了将复奚的真身碎片,以及世人对他的祈愿收集下来。他做这一切只为了让复奚可以以原来的身份活过来。
他明白金帝最终有极大的可能会乘愿归来,但是归来的还是不是复奚他没办法保证。所以为了结果能够得到控制,这几百年间,他一日也不敢懈怠,到处寻找复奚的真身碎片,以及收集祈愿。
最终,在将复奚的真身碎片收齐后,他感受到了一丝复奚分身的邪气,于是便更加卖力地收集起了祈愿之力。
结果也就是现在我看到的这样,复奚活过来了,只是他的神力溃散得严
重,所以回来时,肉身缩小了很多。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总会长大的。
听见玉宿描述的这些,我只觉得难免唏嘘。虽说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我能想象到这几百年来他过得有多苦。数百年如一日地,他每日都在行走,跋山涉水,风吹日晒。其中孤独,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对复奚的这份感情至深,我很是佩服。
只是想起寮乘来,我刚以为能借鉴的法子又落空了。
其一,复奚殒命时,真身碎裂,所以玉宿才需要将他的真身碎片集齐。而寮乘真身完好地在他的肉身里,我根本就不需要去收集他的真身碎片。
其二,复奚以前就是因为祈愿之人太多了,所以承受了许多邪念。玉宿想要通过愿力将他复活,这个收集的过程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寮乘与复奚不同,本身冲水帝祈愿的人就不多,所以通过愿力复活他的想法基本落空。
与玉宿聊完后,我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舒晁宫。
将要踏出大门时,玉宿叫住了我,说道:“初岁帝神,谢谢你将舒晁宫挪了位置。”
我勉力冲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转身踩到了一朵云上。
不知何时,我又飘到了太虚之境。
我坐在云上发呆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来到了哪里。
下了云,慢悠悠地朝寮乘的冰棺走去。到他冰棺旁,我抬手拍了拍冰棺上的落叶,然后趴在了冰棺边沿上。
寮乘面容沉浸,和以前一样
。这几百年来,他一直没有变化,只是我其实很渴望他能有些变化,比如长些胡子出来。
不过他的生命停止了,长不了胡子,也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来看看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来看他时,我其实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眼泪。若是我每次来了都哭,就代表他真的已经不在了。我始终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相信他不会就这般死去的。
“我在三生石上刻了你的名字。”我自言自语着,“你会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