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魔,双手沾满血腥。
魔渊里无人真心尊他爱他,可人人都惧他怕他。
起初魔渊里的人不知他有了姓名,还叫他作昔日的君婴。
直到他登了魔尊之位,这名字就难免显得不够尊重。
一来二去,那些人管他叫“魔尊千忌”。
说他不喜腐尸,不喜孩童,不喜活人笑声……成百上千条忌讳,触之即死。
有些真,有些假,大多说不清楚。
反正这个尊号就这么莫名其妙定了下来,无禁城勾栏酒坊里但凡再提及他时,说的都是那魔尊千忌如何如何。
彼时,已经成了魔尊千忌的郁明烛坐在仙哭殿的高位上出神了许久。
这些时日太忙太紧张,就像一根弦绷到了最紧。
眼下骤然松懈下来,竟让他有些茫然而不知该做什么。
他身上魔尊的冕服随意搭落在地,赤色丝绦如血,玄色锦缎如墨,珠光宝气,交叠在一起,象征着无禁城万魔之上的矜贵尊崇。
可是郁明烛伸出手,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拨弄上面镶嵌的宝珠。
心里不禁想着,这就是那些人争破脑袋,不惜头破血流也要争夺的东西?
……可这些究竟有什么好的呢?
他忽而觉得无比烦闷,觉得眼前一切都乏味透顶,无聊至极。
他望了一眼仙哭殿外昏暗不见天日的穹宇。
那里飘着些血色飞絮,经年不歇。魔族不知这些飞絮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又意味着什么。
不过既然魔渊土壤贫瘠,不生花草树木,这些飞絮就成了魔渊独有的风雅。不知来源因由,只知如绚烂坠花,因此戏称作“无因花”。
那呼风唤雨魔尊千忌,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伸手接来一朵朱砂似的无因花,垂眸静静瞧了一阵。
忽然就想起来,不知今日人间的桃花可还盛放着吗?
……
魔尊千忌脱下帝君冕服,又成了温柔和善的郁公子。
他先前离开随云山时,还当此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即便有朝一日重逢,恐怕也只能是玉珩仙君与魔尊千忌的兵戈相见,你死我活。
他想,与其编个谎,日后被戳破时落于下风,还不如直接抽身,不告而别。
没想到今日打道回府,反而有些窘然。
郁明烛心中暗暗琢磨该找个什么借口推搪自己这段时日的失踪。
却倏地瞧见了随云山繁茂的桃花树下,仙人手揽酒壶合衣而眠,眉目清隽,单薄青衣上堆了一夜桃粉落花。
那一日天气阴阴沉沉,唯有眼前一刹那,恰有天光破层云。
顷刻,如同清风拂过桃花纷扬如雨。
郁明烛心跳漏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