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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鬼（第3页）

且在她眼里，祁怀姜和祁傲早年的出山经历也谈不上多成功。

这两人虽在外游走过一番，但她们对山外之人的态度始终谈不上有几分和善。山外的日子里，水火两殿与生俱来的杀性

不仅未能被磨去多少，反是没了祁墨的管束，多年前她们干脆在山外痛痛快快地厮杀了个结结实实。

祁落觉得这一路是多亏有她，而且是只得靠她。

按照话本子套路的三步曲，一先投宿，二叫上一桌好酒好菜收买店小二，三为趁机打探消息。临了，祁落还不忘夸上一句，自己真是活学活用。

即便祁怀姜与祁落是满脸的不屑，就差脱口而出的“馊主意”三字。也阻碍不了祁落的将计就计，有样学样。

论到底，这钱皆是祁落以物换物赚的。顾及自己此刻的身份，只是一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二人极为默契地选择了闭嘴，对祁落那是一个听之任之。

一桌子的饭菜，甚至不忘喊上了两斤烧酒，祁落将场面做得那叫一个足。

小二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裸露在外的胳膊皮肤黝黑，手掌手背有着诸多的小口子，一瞧那就是双劳碌人的手。小二来来回回摆着酒菜，一次托盘放不下那么菜肴，使他在大堂与厨房两边不停奔跑。

小二额角冒冷汗，心道这几个客人好生奇怪，叫了一桌子根本吃不完的饭菜，又端坐不动，沉默无声却是气势压人。

“客官，你们的饭菜都上齐了。”小二切诺诺提醒着。

待人总算忙停，祁怀姜的视线从那双布满小口子的手上往上移动，直至挪到了小二脸上。

随着视线的聚焦，看清对方的样子，祁怀姜略略一顿，眼中瞳孔微张。

祁落和祁傲侧头同是看向店小二，皆是顿住了。她们面面相觑，眉宇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亚述赶忙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脸蛋，莫非是他脸上沾上了什么怪东西，才引得三位客官这么盯着自己吗？亚述抬起胳膊，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却不见有抹下什么。

亚述是个土生土长的辛州人，自小丧父，家中现有一六十多岁老母。小时读过几年书，其后迫于生计，十二岁就开始出来跑生活，当起了这客栈的跑堂。没人看得起他，或说根本从没人正眼瞧过他。

三位客官眼神凌厉，通身的好气质。此时此刻却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亚述觉着自己脸蛋越发滚烫起来，好在黝黑的皮肤底子，让人轻易瞧不出泛出的红晕。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三个女子这样看着，觉着既不好意思又万分惶恐。

小伙憨厚，摸摸自己鼻尖，往后退了一步，全身绷紧，站的笔直。

一个二等城池客栈中的跑堂小二，即便不行卜卦之术，都能看出其面相之上，是遮不住的王贵之相。祁怀姜眼珠一动，将亚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此相若不是皇族流落在外的血脉，那便是山外新一轮的更替动乱即将来临的预兆。

可这些皆与五华无关，祁氏一脉从不会介入其中。祁怀姜默默收了自己的视线，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亚述的错觉。

“近日，你们城中可有什么热闹？”祁怀姜问得声音冷淡平静，亚述是丝毫没听出对方有打听游玩名景，凑热闹的心思。

依据镇海王所言，这位鲛人公主生性贪玩且骄纵任性。如此费尽心机，不计代价的逃出北海，不就是要看看人族的生活吗？她即在辛州城内，这城中的热闹，她焉有不凑之理？

“几位客官，这辛州城里新奇好玩的地儿和事儿，那可多了去了。我们辛州第一大家花家的祠堂，灯会，珉山的千尺湖等等。”像献宝一般，亚述如数家珍，给三位贵客一一道来这辛州城的好景好地。

突是想起了什么，亚述一拍脑袋道：“对了，瞧我这脑子！我看三位客官像是外来的，这游山玩水虽是乐事，但最近辛州城并不太平，几位姑娘还是需要小心为妙。”

“此话何意？”祁落继续追问。

“最近辛州城，有不少人家都丢了姑娘，也不知道都被谁掳了去，到现在一个也没找回来。我看三位不像小门小户的女儿，没事别出去瞎晃，特别是晚上，这些姑娘除了都样貌较好之外，皆都是在夜里丢的。”亚述一字一句的叮嘱，生怕祁怀姜她们少听了一个字。

丢姑娘？还都是样貌较好之人？那鲛人一族便有着天生的美貌，一族公主更是有着魅惑人族的最强血统，但凡心智不坚者在见其第一面起就会丧失理智，还不知会引得多少男子饿虎扑食。

鲛人族终年不通人族，试想一个高高在上，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公主，若是遇上一个心智坚狠的歹人，兴许不知会被卖去哪里的山坳坳。

小二一番话本欲叮嘱客人注意安全，却不知勾起了祁怀姜别样的想法。

祁怀姜单手撑着下巴，转了转眼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不经意间轻轻挑了挑眉毛。祁傲也是小口小口抿着端上来的陈酿，若有所思。两人相互换了眼神，这样的一条线索，断然是不能放过的。至于心中筹谋之事能有多少成功的几率，祁怀姜暂不肯定，且行且观察。

三人吃得心不在焉，断断续续，停停歇歇。大半个时辰后，一大桌子饭菜也没能被这三人消耗掉多少。

祁落叫来了亚述，让他将剩余的饭菜，分给小巷里的流民乞丐。

时而酒楼也会将一些不要的剩饭剩菜分给乞丐流民，但这些被剩的饭菜都会混成了泔水，街尾的那些乞儿犹如丧家野狗一般争相讨食。

亚述每每见到那场景，瞧见巷中的老弱病残，流民乞儿为争着几口泔水，跑得跌跌撞撞，甚至不惜大打出手之时，他胸口总是说不出的憋闷。

三位客官虽然看着面冷寡言的，但亚述却坚定觉着她们都是好人。

亚述仔细瞧桌上剩下的吃食，三位姑娘都是从饭菜边上开始食用，盘正中的餐食几乎都是干净的，其余的还有两道菜肴一筷未动，特别是白面的馒头，她们都让整盘端去分给了流民。

比以往被混成泔水，好似狗食的东西，不知好上了多少倍，几位都是面冷心善的好姑娘。

祁怀姜进到二楼房间，自酒楼窗口看着小巷内狼吞虎咽的流民和乞丐，还有依旧在分发馒头的店小二。她脸上无喜无悲，无忧无怒，无伤无感。

祁傲轻轻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下方这场景。她们沉默不语看着下方这群被世间抛弃，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芸芸众生一角，好似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现今会有这样的逃荒流民，街头乞儿。往后的岁月也不会例外，这种现象永远不会断绝。再好的世道都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论再过多少年，经历多少代，有些事总是不会改变。

人性相争，永不绝兮。祁怀姜合上门窗，喊上祁落进屋，三人说起了小二所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