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沈知念终于睁开眼,里面有震惊,有错愕,还有惶恐……
她猛地推开沈淮安,踉跄着后退两步,宽大飘逸的袖摆扫到桌案的纸笔,上好的雪里香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沾有墨汁的紫毫“啪嗒”掉在纸上,雪白的宣纸瞬时染了墨迹,刺目的很。
沈知念眼睛睁得大大的,半晌,手掌高高扬起却又无力垂下。
她舍不得……
沈知念看着沈淮安染上口脂的唇,倏地,眼里的泪再也抑制不住一颗一颗砸落,再次后退,似乎难以置信。
他……
他怎么能……
沈知念摇摇欲坠间慌不择路逃离了这里……
沈淮安没有动,后悔吗?
不后悔。
他说过,他给过她机会。
那个让他跟着本心走的是她……
除夕夜提着灯笼等待的是她……
一起看烟花的是她……
亲自下厨的是她……
日日嘘寒问暖的还是她……
所有的所有,
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两颗心始终相互依偎,彼此信任,他们都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彼此眼前,毫无保留。
他对她的感情早就变了味道,大概是她等他归家的时候,或是一起读书写字的时候,又或是她义无反顾奔向他的时候……
他早就不知道对她的心动是在哪一刻了,或许真的是某一刻,又或许是时时刻刻……
当她坚定的踏进这间屋子,照亮这间屋子,关上门,将自己融入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他要她与他一同入地狱!
沈知念一路奔回韶光院,锁了屋子任凭秋月春桃怎么敲门都不开,急得两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秋月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拦下小姐了。
也不知两人在里面到底生了什么,小姐竟捂着嘴哭着跑出来。
“小姐!开开门吧,您这样奴婢们真的很担心。”秋月锲而不舍的拍门。
屋内床榻上女子抱膝蜷着,她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嘴唇红肿不堪,舌根麻,口脂早被吃的干干净净,这样的沈淮安是陌生的,令她战栗的。
她想不通为何会这样?他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的?
然而令她绝望的是——她惶恐,惶恐的却是她并不反感!甚至在某一刻沉沦进去!
她整个人都恍惚了,女先生教的纲常伦理,人伦道德时刻冲击着她的脑子。
他竟明晃晃的告诉她,他就是怀揣着那样的心思……
那她呢?
她说不上来也否定不了,就像泡在气味复杂的坛子里,一时品不出味道……
门外的两个丫鬟已经在商量着要破门而入了。
“你们下去吧,不用担心,我就是累了。”
声音微颤努力维持镇定,房内的烛火随之熄灭。
她现在这副样子是见不得人的。
秋月和春桃对视一眼,只能无奈退下。
今夜不能入眠的岂止沈知念一人……
蒋府
蒋府此时闹翻了天,起因是蒋老爷怒气冲冲回了府,迎面就遇上了笑吟吟的周氏,顿时更气了!
劳资因为你乱出主意在外面老脸都丢尽了!你还好意思笑!
于是周氏刚与他一个照面儿就一脸懵逼挨了一记冷眼,连忙跟上甩袖离开的蒋何吕。
刚一进屋,蒋何吕怒气不消重重哼了一声:“别打那沈家的主意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老爷,我看那崔家老太太也不像是不乐意的啊?”
周氏彻底懵了,这不是八字都快有一撇的事儿吗?怎么听他家老爷的意思是没戏?那她这段时间前前后后的跑,岂不是跟个小丑似的???
“我与那沈家小儿在茶楼漏了些意思,哼!凭他形单影只的沈家竟还瞧不上我家!”关键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着实可恶!
“什么?!”周氏嗓子都尖利了,同样带上怒意:“莫不是以为咱们家上赶着求娶不成!欺人太甚!我看啊那沈家小姐也不定是个贤惠的!”
周氏又想起那张芙蓉面,不得不承认,同为女人,她是嫉妒的,继而鄙薄道:“就她那长相,看着就不安分!娶回来说不得就是个祸水,别把我儿子给带坏了!好人家多的是,我这便跟皓儿说去!”
说完便风风火火去了外院蒋二郎的住所。
蒋云皓一听亲事结不成了,心里反而执拗起来,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大度宽慰了周氏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