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兄长相依为命,从未有过逾矩……”
晚香堂里沈知念话音未落,似乎想起什么,忽地展颜一笑,眼里带了点泪光。
上的女人听的津津有味,甚至嗑起了瓜子。
……
从未有过逾矩?
哦。
还是有的。
那是罗姨娘走后,府中婆子丫鬟看她柔弱好欺,加之府上从未对她身世有所隐瞒,数九寒冬,那些黑心肝的竟明目张胆扣下她的炭例。
本就羸弱的身子自然受不住寒,黑沉的夜里忽然电闪雷鸣,她热在床却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
幸亏那夜沈淮安见雷鸣不止,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刚没了母亲,定是害怕的,便临时起意去看看。
一到小院就现了不对,偌大的韶光院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主屋一盏豆大的光亮。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眼下是何情况?
沈淮安压抑着怒气,进到主屋点亮烛火,看见的就是被衾里一个小鼓包,脸颊红的不正常,口中还在喃喃呓语。
他立马让小厮去请了府医,一整夜守在小姑娘榻边,沈知念迷迷糊糊还是有些意识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醒来的时候手被紧紧握在兄长的手掌里,温暖安心。
不出所料,她院里的婆子丫鬟卖的卖,惩戒的惩戒,再也无人敢轻看怠慢了她。
从那以后她跟兄长的关系好像更亲密了些。
到了沈淮安及冠之年,沈知念也是及笄的年岁。
媒人几乎踏破了景川侯府,为景川侯也为景川侯的妹妹。
沈淮安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又身兼指挥使一职,自有一番威严气度,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沈淮安家中虽无父母亲长帮衬,只有一小姑子,却是个寄人篱下没血缘的,将来给点嫁妆随便打出去就是,只要嫁进来便能当家作主,上无婆母压制下无刁蛮妯娌,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至于沈知念,
她这些年不善交际,没有一二闺中密友,又因着身世,她自己也没有借着哥哥权势攀高枝儿的念头。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得就像个鹌鹑。
唯一大胆出格的便是从那次之后,每到雷雨天便会忍不住去找哥哥,或是在厅里或是在书房,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在彼此身上汲取温暖。
沈淮安对娶妻并不热衷,他很忙。
朝中的事务,皇帝交代的差事,同僚之间的应酬交锋,桩桩件件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家中羸弱的妹妹亦需要他的照顾,若是贸然娶个妻子回来,妹妹也会不自在的吧……
然,沈知念到了年岁,来往走动的无非就是崔氏娘家那边的,却依旧引得不少青年才俊求娶。
无他。
因为她有一个好兄长。
“咳咳,兄长是为我挑好了人家吗?”
轻咳两声,十六岁的沈知念错开眼不看对面的沈淮安,胸前垂落一缕青丝,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声音软软的。
“……是,蒋云皓乃国子监祭酒蒋大人的嫡次子,学问扎实为人温和有礼,蒋家书香世家,你性子柔顺,有我给你撑腰,必不让你受欺负。”
“……身子还是不好吗?我让云川去请府医。”说着便要抬手唤人。
“无妨,多谢兄长,老毛病而已不必挂怀。”
“……”
陷入沉默。
二十一岁的沈淮安早已褪去稚气,他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少年时的翩翩俊俏郎早已消失在看不见的时间里,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煞气令人生畏的指挥使。
沈淮安看着不一言的庶妹,望着她莹白的脸颊,不知为何心里一堵,握着茶杯的手收拢捏紧。
正当他想开口不嫁就不嫁吧,他再给她物色更好的人家时,对面的沈知念却直直望向长兄,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眸子灿若星辰,似释怀似欢喜道:
“好,兄长觉得这位蒋公子好那定是不错的,我嫁。”
两人对坐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