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两淮会两年一次,每次都会召开论武大会,自从进入罡境巅峰,岚叔已经蝉联六届了。甚至有人猜测,岚叔离苦海境也只剩临门一脚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岚叔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你,为何你和你二叔仍是分庭抗礼呢?甚至若不是那晚我来救场,你甚至现在身处囹圄也说不定呢?”
“那自然是因为岚叔是江府的管家,不会对二叔出手······”
“可是他可以对妖邪出手,不是吗?那么你所要求证的,就只有一件事了。这位罡境巅峰的岚叔,是否能够察觉已经化形的妖邪?”
“然后呢?”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周然却没有继续为大小姐分析,反而直接了当地指了指面前似乎已经有所领悟的江家大小姐。
“你刚才自己不也提到了吗?你已经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了。那么作为江家的管家,你那位岚叔还能拒绝你的问题吗?哪怕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会告诉你真相。因为以后你才是江家的门面,你才是鸠兹会的会。”
“而不是他。”
“可是他不会告诉我,在他眼里,我依旧是江家的大小姐。”
“所以你自己抓一只化形的妖邪,不就得了。或者你找老会抓一只,见见世面。”
“阿爹必定会问我缘由。”
“直接告诉他,不必为我隐瞒。”
敲了敲屋脊上的方桌,大小姐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刚才侃侃而谈的周然,她似乎想从他的每一分神色变化里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真相。
“那么你的利害呢?”
“我嘛,等你得到了你的真相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一言为定。”
周然欣然举杯,似乎应允了这个这个约定。只是他的目光却似乎越过了眼前的大小姐,投向了不可知的远方。
兴致尽了,大小姐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酒劲与缠绵的困意,看了看仍旧自斟自饮的周然,只能悻悻地离开。男女有别,她可以一时意气,但是不免也做不到真正的无视性别的洒脱。况且面前这个惫懒的家伙早就说过,他只是过客,没半点停留的意图。
月色依旧皎洁,无人在侧,周然便彻底放浪了形骸。五年,再令人沉迷的游戏,也终究会有倦怠,会有思念,会有前途未卜的恐慌,也会有幻梦一场的惊骇。而这些种种,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在酒精的熏陶下宣泄吧。
故国倏远,彼梦无归,他其实隐瞒了那位大小姐很多东西。他当然不全是一时兴起才导演了这场棋局,他也想通过这一幕的返场引导出藏于这世间更深一些的东西。
比如,化形的妖邪。明明他已经猎妖无数,却在那一夜才遇见第一只可以化形的妖邪,那么这个世间,妖邪与人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呢?是否还有些藏在更深处的相约是他不曾了解的,而“摇光”的探查又是否一如他曾经所信赖的那般准确无二呢?
只要大小姐能够再寻到一只,这些问题的答案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大小姐看不出他的诉求,只是因为她阅历低浅,但是老会和岚叔,必然能够察觉到在他喋喋不休的引导下暗藏的刻意。那是他无法隐藏的破绽,也是不会被那些老江湖放过的弱点。只是自从他看见那只化形妖兽的第一眼,他的剑和他的心都在不断重复地问询他同一个问题。
“若是罡境巅峰,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忘了吧,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剑光斗转,掠影分光,月色下的身影腾挪恍若没有边际。那是一人的独舞,没有剑气,没有罡劲,只剩下剑光璀璨掠动,将流银的月色生生截断。
“真是精妙绝伦的剑术啊!道冲,你见过这样的剑术吗?”
“似乎是古吴越的剑术底子,游历多年竟然能够见到这样的剑术重出江湖。安平,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厉害。我要是有这样的乘龙快婿,那赤水和樊城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落入磬门的手中。”
“喜君可没有这般福分,我也不希望她有这样的福分。这小子是个没归属的人,鸠茲会只是个小山头,留不住这样的凤凰。”
“那你竟然放心喜君和这小子独处?”
“你以为这样的人和你当初那般没有分寸,他的眼神从来就没在喜君身上逗留过半分,换做是你家的吴用之,我可不会有半点安心。”
“我家用之哪里差了,吴氏快剑他已经尽得精要。昨日他从泰州游学回来,现如今已是气境巅峰,自然能越过两淮一众笨鸟。”
“那我如果告诉你,这小子还有道术神通在身呢?”
“那···那···那就是喜君没福分,我家玲珑可不然。”
“你这老混账,我让你来,是让你抢人的?”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家喜君没福分嘛,还怪起我来了。”
“哼,我是让你看看,这小子和妖邪有没有关系?”
“这?这一身杀妖的孽气,啧啧,都快溢出来了,他还能和妖邪有联系?”
两个老头一人抱着一坛老酒,倚着门槛,其中一人手中还有一面铜镜似乎正对着月下舞剑的周然,而镜面之上分明是血红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