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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章鱼王的故事（第2页）

“阿渊，我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吧——永远忘了我吧”

一声声的阿渊叫得他脑壳都疼起来了，却舍不得不去听不去想。

老者身上的封印在他将死之际，终于先他一步慢慢松动。

老者终于慢慢记起来了一段往事。

十几万年前他刚好成年，那个时候章鱼族只是弱族，因妖身多足、不具备攻击性，常常被当作奴隶贩卖到各妖族世家。

而他因化型面容还不错，在某次去集市采买时被琨族的一个世家小姐看上，当街被抢，即使他是章鱼族族长之子。

是一个爱穿人族青衣的女子救了她，她叫什么名字呢？他怎么想不起来呢？他应该能想起来的，他只觉心中一空，磅礴的妖力横冲直撞最终冲破某种禁锢。突然他轻呼一声“清越”，潸然泪下，脑海里女子的脸也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个特别爱玩闹的九头蛇妖王族，仗着九头蛇天生比其他海妖多几条命，到处胡作非为。

而她最胡作非为的一次是从死对头琨族手里抢下了他，那个时候琨族与九头蛇一族一南一北分割而居，关系紧张，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可是在琨族的领域之下他确实是在挑战琨族的底线。

很快有人借这件事做筏子，把个人的争端演变成两族争端。

形势所逼之下，他二人被迫假成婚，所有妖族都笑她嫁了个弱族，闲言碎语不断，她被当作了笑柄却又毫不在乎，依旧四处玩闹逍遥岁月。

她大摇大摆地带着他在大洋之中漫无目的地流浪，走过一个又一个鲸市街道，去极北之地看极光，去人族小镇小住，去神族魔族领地探险。

如此游戏人间数百年。

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他怎么、怎么会都忘记了呢？活的时间太久了，他早已忘记了怎么哭泣，可是在这快要陨落之际，他口里竟觉苦涩，泪流满面。

九头蛇妖擅长蛊惑人心，清越作为其中天赋最强者，唯一一次使用天赋却是对他。

天意如此吧，看着眼前的九头，透过九头的脸他恍惚之间看到了那个笑颜明媚的女子，老者心念一动，喃喃道：“清越，你看到没有，你真的成功了。”

“你到底想干吗？”九头看着老者又哭又笑，状若痴傻，侧身把木沐藏于身后，冷冷地盯着老者说道。

看着九头维护木沐的姿态，他不禁眉头一皱，魔族有魔化九头蛇妖以供自己驱使的功法，此前清越在魔族也中过狡诈魔族的圈套，后面他多方查阅、因缘际会才找到解救之法。

清越每每想起那段经历都咬牙切齿地说自己打了十几年的白工，一分工钱都没给。

“你可愿与我章鱼族联姻，我可以让整个章鱼族都奉你为主、以你为尊。”老者慈爱地盯着九头缓缓说道，“你与我有一段渊源，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说是我和清越创造出来的。”老者将十几万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九头听了这句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跟章鱼族的这位老祖宗扯得上关系。

这边老者时而开心、时而难过地咀嚼着涌入脑海的那段被封存的记忆，将缘由娓娓道来。

他和清越一起逍遥数百年一直觉得岁月漫长，很多事情不用急，却没有想到后面战火绵延。这个孩子是他和清越设法用各种秘宝瞒过天道而创造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他们的孩子。

九头蛇终是不至于灭族，哪怕同当年一般，让章鱼族至少有一个族人存活那就值得他去争取。

当年九头蛇老祖弥留之际恍惚参得天机，得知灭族之祸。清越四处奔走，寻找天材地宝，将一个有他两精血的九头蛇蛋隐藏在某座孤岛，期望隐瞒天道。

十万年后的今日，当时播下的那颗种子终于开出果实。

如今章鱼族同样有此祸事，看着眼前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场景，他也不清楚哪天大厦将倾，繁华不再。

他是一族之长、一族之支柱，身系无数人的命脉，哪怕弥留之际他也不敢放下身上的责任。

这个担子既然挑了一辈子那这辈子就这样吧。

妖的一生同神一般漫长，这既是天道的恩赐也是天道的惩罚。因为，爱恨是恒久，痛和遗憾也是恒久。这种长久的折磨可以把妖的心性磨灭的。神族、妖族、魔族寿命漫长但真正活到寿终正寝的却少之又少。

当一族之长是永恒、做一个奴仆同样是永恒，若都甘于困在这样的永恒里，海底就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争端了。

但是可能吗？

人族拼命修炼术法从天地间汲取灵力、淬炼体魄，以求长生，却不知人族从来是被上天眷顾的，食五谷之精、聚天地之灵，肉身孱弱，神魂强大而有来世。人生可以相换，这世沿街乞讨生活困顿，下世享庙堂之高、朝拜之荣，而且错过的人可以重聚、爱过的人可以再见，这是何等幸运。

而他们这种，神魂若是在元神散灭之前没有想办法用天材地宝保住，散了就是散了，魂归天地，身死道消。

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道也是公平的，从来不会把所有好处都给某一个种族。

九头听完老者讲述为留住九头蛇一支命脉，清越和他按照古籍上搜罗的各种术法，领会参悟，前往神族、人族、魔域、大洋深处搜罗天材地宝，力求留下九头蛇王族一支命脉。

可惜后面战事袭来，作为天赋高灵力强的清越责无旁贷地领兵作战，最终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战场。

而九头经过上十万年光阴最终孵化，而今又得到机缘吃掉雪蛇之躯，化形之际也未引来天雷，最终逃过天道的眼睛。

九头听了这段故事内心极度震撼，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废物，却没有想到十几万年前九头蛇一族称霸大洋，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外形丑陋而被抛弃的，却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出生，那个叫清越的女子走遍了大洋和大6，横跨过数十万年的光阴，他才得以出生。

此间他真的再无族人可寻。

“现在知道自己有多珍贵了吧。”木沐看着九头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侧过头来小声开玩笑道，“后面谁说你是怪物，你就回一下句，数十万年前九头蛇霸据一方，威风八面，而你的那些种族，几十万年前之后说不定也会被后人说是怪物的。”

九头看着木沐侧过来在雪的映衬下散柔光的脸，忽然感觉，哪怕天地之间他再无族人可寻，有旁边这人相伴也很好。他小声应道“嗯”

“而今我的天命将至，天道给我族的一线生机就在这里，我现在这具妖躯堪为天材地宝，而今我也愿意用自己这具妖躯为章鱼族做最后一件事。”老者盯着九头缓声说道。无论天道所指的生机在哪，弥留之际能重新记得清越、见到他们努力的结果，他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