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在所有的乡下,像黄金这样的稀罕货是出现的极少的。别说亲自去拥有它,就连看一眼的机会也是极少的。陈凯成买的那朵金花一直躺在帆布包里,连盒子也没打开过,同心结倒是被压的走了样。杨慧林根本不想打开那个包,所有的东西想原路给邮寄回去,还回给那个可怜的人。因为没有记住他们家地址,连他爸也没有。只因为里面有食物,怕腐烂才在第二天打开那个包。
一件一一件往外拿,上面是些袋装的食物,接着在食物的下面是一个红花塑料袋,里面装一支钢笔和几本书。紧接着在最下面,把那个塑料袋拿开来看,有一个用红丝带系成一个同心结的小盒子。白色的,上面有一朵玫瑰花。杨慧林只拿了食物,其他的原封不动的让它们继续躺在包里。她可能知道那个盒子是个有价值的东西,但绝不可能想到盒子里是一朵黄金做成的花。因为玫瑰象征的很明显,她曾一直抗拒,那印有玫瑰花的盒子就失去了意义。食物尝了一点,全部给了紫林,她吃不完要去外面炫耀,最后被敬小凤全部缴光了。
那个帆布包被放在床架上面的一个角落里,即使被放的久了,包布退色了,里面的东西腐烂了,那才是活该!
这个包对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要做的事要把那件风衣送出去,后天,外天就开学了。今天是礼拜五,最迟下个礼拜一准时开课。从成都回来,他爸一拢屋一天到晚都在骂她这个死女子错过了一个好姻缘。她妈也被杨明清吹神了,有时也说她一两句。
她理也不理,由随他们说。
当天被爸妈盯得紧,根本没有机会溜出门。到了晚上,吃饭时他爸说那门生意耽搁不得,时间就是金钱。明天要去县城找库房,让敬小凤一起跟着去,早点起来做饭,要在天黑之前返回来。还计划在那库房附近租房住下来,到时全家都去帮忙经营生意。
杨明清有些精灵,计划明天把杨慧林带去县城一起找房,怕女子耍花招也就没有说出来。
杨慧林被他更精灵,当晚半夜就装肚痛,让紫林去给她爸妈打报告,说自己恼火了。为了驱寒,两口子半夜忙着起酒烧水刮寒。
第二天,两口子因心里有赚钱的兴奋和欲望,折腾的一晚睡不着,天刚蒙亮就起来了。
吃了早饭,杨明清收拾了一下,敬小凤正在里面收拾。他过来敲了一下杨慧林这间屋子的门,轻声问:“林娃子,走得了不?”
杨慧林听见了,却没有答应。
杨明清又敲了一下。
“林娃子,林娃子。”
他连喊两声房间里也没有动静,竖起耳朵朝里面仔细听,只有她们的鼾声和呼吸声。他当时也没多想,跟敬小凤一起出门走了。
他们走后没过十分钟,杨慧林起床开始收拾了。
“紫林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
如果让紫林跟着一起去,又怕日后闹了出来。小孩子的嘴是管不住的,大人们一哄,她准要说出来。不让她去,日后问起来,也是要追责任的。因为她还小,留在家里没个大人经管很不安全。她也不会同意留下来,一个人守家没有撵路跟着去好玩。
她哄紫林起床,连着给她收拾干净。
“妹妹,”她说,“姐要出去。”
“那我呢?”紫林问。
杨慧林想了老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奏效的办法。
“你也去!”
“要出门啰!”紫林高兴的嚷了起来,她跟姐姐在一起玩是令她最高兴的事。她妈那个唠叨嘴,总是让她不自由,就算有翅膀也飞不起来。
她们又说:
“不过,你得听我的。”
“听你的。”
“你看到了什么要是说了出去,”这话还没说完,紫林抢过去说了,“烂嘴巴!”
“好妹妹!”
在出门之前她们还拉了勾,这算是一种合同了,一种没有文字却又对小孩子很有效的合同。
她们出了们就开始飞跑,像两只彩蝶飞绕在乡间的大路小路上。认识的知道那是杨明清的两个女子,不认识的要盯老半天,总想认出她们是谁?
在乡下,凡是在那些僻静荒野,平常又是很少人去的地方,猛地冒出来一些人的时候,说明农忙的季节已经到了,春天早就过去,他们正在秋收。
苏童他爸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躺在床上不停地咳着老嗽。前一天,他妈忙的地里家里两头跑,一面忙活路一面经管他爸的病。见今天老头子病的更沉重了,眼泪汪汪的闹着要去死。他妈只好去外面借钱请了一名乡下的赤脚医生。诊断后,那医生说:“这病拖了后腿,不好治疗。”
苏童妈问:“啥叫拖后腿?”
“就是没有及时治疗而形成了一种后遗症。”
“后遗症?”她文化极少,对医学的专业知识,像这样的语言根本不懂。
“哦,”医生说,“就是形成了一种老毛病。”
“能治不?”
“治不了根,也不能及时止咳。”
“那怎么办呢?”
医生开了一张单,让她马上去公社医院照单抓药。吃了有效才去找他,若没效果要及时送县医院。
他妈送医生走了,返回来时又在半路上转了一个弯,往秦家弯的方向走,她要去那弯里头找人借钱。
秦家弯离苏家弯大概七八里路,是她的娘家地。父母已经不在了,还有一个哥哥在那里生存,没结婚,是一个老光棍。
经过暑假时段的磨练,苏童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小伙子子了。如今是田里地里一把抓,活路虽然做的不细,但在附近,像他这样勤快的年青人还真不多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听说苏城卿的儿子已经被学校退学了,都一个心思的朝他身上想。见他在田里头就跑去偷看人家卷起裤管的腿;要是在地头,就去瞄人家那光溜溜的膀子。然后回去,结了婚的就和自家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在屋头吵一架;没结婚的,有点文化的就写纸条,若是没文化的就只能干着急。
麦子熟了,苏童昨天收割了高粱,今天要对付这金灿灿的一片。像收割麦子这样的活他还是第一次,往年是学生,父母心疼,只让他在家里做些轻松的活,像做个饭,晒麦穗,这样的手上活。因此啥经验也没有,还是照旧光着个膀子。一阵下来,麦穗上的长须扰的人奇痒无比。他一边抓痒一面割,又一面骂。最后实在受不了,痒痛到已经不能坚持了,才把镰刀掷了出去,疯跑到河头用水冲。
清凉的河水猛地让他暂时性的得到了缓解,舒服多了,可皮肤上到处已经鼓起了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