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寺的山脚下,出现了三位身着素衣的人,为的那位,不过是简单的交领右衽长袍,穿在他的身上,被那挺拔的身姿一衬,便觉不凡,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虽也穿着素衣,料子竟比为的那人略好些,一人圆圆胖胖,手中提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瓜果点心,他身边瘦高的那人却没那么幸运了,左手掂着,右手拎着,身上还背着,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步履艰难,可那人口中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甚至连喘息都憋在了胸中,生怕惹前面主子不快。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主子的心情都不怎么样,尤其是这日,主子的心情尤其不好。
他们又走了一会,瘦高个都觉得浸湿了自己衣服,头跟水洗了似的,他偷偷去瞄自己的主子,只见他不过脸上有一层薄汗,整个人徐徐而行,没有丝毫不适。
他又不甘心的去看身边的小胖墩,只见小胖墩整个人和他差不多,也和水洗了似的,只是他面色沉重,开不得玩笑。
他们上去大殿的时候,主持已经在大殿门口恭候已久。
天龙寺虽然不是什么皇家寺庙,香火却是最为灵验。这两年每逢九月初一,天龙寺都闭门谢客一日,只为了迎接这位贵客。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为的那人点了点头,身边瘦高个子连忙卸下身上背着的行李,忙在大殿内置办起来。
整整小腿那么高的符咒,被叠放在供桌旁边,右手边的包裹里小心翼翼的搬出了一座琉璃灯山,晶莹剔透的山有五丈高,上面绘制着各色人物,皆是成双成对,殿堂梁栋的窗户间作为画卷,描绘出了诸色故事,龙凤水,蜿蜒如生……
他又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许多不比琉璃灯山差的精致物件来。
看着这些流光溢彩的小物件,想想他们一会的遭遇,他不免有些心疼。
他斜眼看胖墩从篮子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点心,有南边的凤梨酥,北边的龙须糖,五色小圆松糕,藕粉团子……
每一个糕点都小巧可爱,每个品种都一般大小。
至于味道,那瘦高个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那味道他试吃过的,比御厨做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
他刚把东西摆放好,只见主子已经和主持说完话了,那头顶上金身的佛像掌中缓缓升起来一个牌位,上书“挚爱殊曲迎之位”
这牌位做好之后,便被宋其琛藏于佛像掌中,日日受人跪拜,香火供养。
大殿里很快剩下宋其琛一个人。
“三年了,你从未入我梦中。”大殿里他的声音回荡,温柔的像是微风抚过花瓣,带着无尽的哀伤。
“这一年我无论去哪里,都学了当地的特产,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将符咒引燃,在佛堂中放肆的烧了起来:“我给你带的这些小玩意,你可还喜欢?想要什么了,你和我说说吧,若是实在不想找我……你给更宝托个梦,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替你寻来的。”
他看着面前的符咒烧完,又将视线转到了身边那些价值连城的饰品上面,那五丈高的琉璃灯山被他扔到了由黄纸引燃的巨型火盆中,流光溢彩的灯盏被熏的焦黑,上面活灵活现的情侣们像是活过来一样,五官有了光彩。
此时不知大殿中的那一扇窗户不曾关严,漏了一阵风来,风儿缱绻,绕起了他的丝,从背后徐徐行来,仿佛是有人拥揽着他的后背,他本就挺直的背被清风这么一拂,整个身体全部僵硬了,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一阵风。
“是你……来了么?”他颤抖的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来看我了?”
他指着那些贡品:“这些……你可还都喜欢?你过得好么?”
宋其琛在大殿内等了许久,外面清风慷慨的将枝头上的花儿吹得微微颤抖,却再没有一拂清风肯进入那佛堂大殿之中。
他便静静地跪着,看着佛像上的牌位,思绪万千。
三年过去,宋其琛越来越像一个“贵族”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约定好了的章法,似乎只有走这样的步子,抬这样的手腕,和下人说话用这样的语气,才是皇家规范。
那双曾经温柔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目不斜视,眼尾观人。
若是日后他下去陪殊曲迎,怕殊曲迎也要认不出来他了。
他在这里呆到了傍晚,门口候着的更宝和李公公也一口未吃的守到了傍晚。
“更宝,你说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在皇家的天龙寺祭奠主子。反而将这三十里外的‘隐龙寺’改名‘天龙寺’又是重塑金身,又是找人去说如何灵验,让这里香火鼎盛……”
他剩下半句没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更宝扭头看向了他,只低声说了一句:“天龙寺在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