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曲迎的家乡在江南。
李公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更宝又将头转了回去,低垂着不再一言。身后的大殿寂静的很,只有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在窗棱上。
宋其琛那一口血吐的伤了根本,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半年之久,还在病榻上的时候,他便考虑将殊曲迎葬在何处,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将灵位供在皇家庙宇之中,只是那平日里不管事只顾着吃喝玩乐的皇帝,偏偏对这件事情有了极大的意见。
宋其琛拖着病体去连着三日去求见天启帝,在第四日的时候,天启帝见了宋其琛。更宝在门口守着,两个人闭门谈了许久,宋其琛出来之后,再不说将殊曲迎供在皇家庙宇的事情,相比那场谈论结果并不愉快,更宝看着原本对天启帝有些孺慕之情的宋其琛,从此除了礼数之内的尽孝,再无其他。
而原本在城门口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太子艳情史”也被压的一点火苗都不曾冒出来。
那时候宋其琛正卧床不起,就算是他能动弹了,这样的“消息”他也是不会去打压的,而厉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达,宋其琛的名声越烂对他又有利,又怎么会插手此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了。
更宝正想着,忽然听见殿内传来宋其琛的声音:“更宝,进来给你的主子上柱香。”
门被更宝推开了一条缝,又被关上。
他跪在地上,金身的佛像高的让人仰望,不由得心存敬畏,那掌中乌木的灵牌是如此的渺小,若是他死了,能疼在佛祖的掌中,那就是十世修来的福气了。
主子是有大福气的,他不过是沾染了主子的一点小福气,就已经人人称羡。
原本是假太子的奴才,真太子上位之后将所有奴仆都换了一遍,独独留下他当了东宫的太监总管。太子殿下对他也是尊敬的很,从不指使他去做些什么。
大事小事全是副总管操心。
他能有这一切,都是主子为他铺的后路。
更宝公恭恭敬敬的捻了四支香,点燃插到香炉中,又叩了三个响头。
宋其琛跟在他身后才将香点燃,他害怕殊曲迎若是看到了他引燃的香火,就不肯过来了,故而让更宝先焚香引路。
他控制着力度,让香不会断掉,稳稳当当的插了进去。
宋其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更宝看到香炉中八根香静静地被焚烧,不由得想到了去年宋其琛上香的时候,四炷香刚刚往香炉里面一插,便齐根断掉,宋其琛赶忙伸手去接,被引燃的香灰烫了宋其琛一手。
主持不敢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只看到宋其琛的脸阴沉的可怕。
今年倒还好,香稳稳当当的插在其中。
就在更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香炉底下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有一人高。
烧焦的味道刺鼻。
对于这样的现象,更宝似乎已经习惯,他上前去将香拔出,又寻来水将香炉里面的小米浇灭。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皱着眉头甚至有些惊慌的宋其琛来。
“太子殿下,这并不是你的原因,不过是香炉中的小米和香灰截团黏在一起,那黑烟是小米烧焦了出来的……”
他劝了两句,实在是劝不动了,这些年来,宋其琛但凡上香香总会断掉,从未烧到底,有两次差点引燃了桌布,这次的黑烟倒是少见,却也不是不可预见。
“你若是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了。”宋其琛说完,果然转身就要出去,更宝连忙跟上。
下山的路,和上山并不是同一条,天龙寺背后有一处映雪湖,与山前的梵宇僧楼,苍松翠柏的深远佛意不同,后山的映雪湖却热闹得很,晨鼓暮钟,笙歌管璇,一副市井的热闹景象。
天龙寺倒映在整个湖面中,明明白白。鲜艳的光彩被湖水一衬,被蒙上了一层淡色,像是一幅颇具佛意的画卷。
此时一艘画舫驶入了那画中,原本的古刹宝寺,被波光潋滟强行破开。
鹊华秋色张扬的融入其中,像是当初勾。引唐僧的女子,那禅房古刹的意境添上了鲜艳的一抹红色。
宋其琛不过一瞟,目光就挪不动了。
那二层楼的画舫,船头站着一个人,墨色的丝如瀑布一样垂在脑后,随着风轻轻在脑后荡漾,衬的肤色白的光,一身红衣美得张扬,明明离得很远,可是宋其琛清楚的看到那人口中衔着一只酒樽,随着他的仰头,酒樽中的酒缓缓流入他的口中,有些不听话的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掩入他的领口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