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6子禾听了这话连忙左顾右盼,凑近了程琉青低声道:“私底下这么叫就算了,当面我可不敢。”
当面,当谁的面,6子禾不说程琉青心里也清楚,顿时没了再聊的心思,也不再回应6子禾调侃的话,只朝他点头示意便转身回了屋子。
6子禾看着眼前关上的门有些愣,心里打起了鼓,完蛋了,原来指挥真是单相思。
程琉青回屋后心里堵着一口气,看着屋内的一切都不顺眼,倒了茶水猛灌一口又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错了,他一开始就不该跟傅宴存来。
程琉青心里又悔又恨,在屋内枯坐着反思这几日的行径,只觉得愚蠢至极。他不来岱镇,吴三能不会死,他不来也不会生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万万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等回了京城,他拿了琵琶就一定要离开。
虽然冒了新的念头程琉青也不敢再做打算,毕竟他根本掌握不了事情的走向,他现在总算是明白打算得越多便越会落空。程琉青想清楚后便准备找点事情来做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船上布置简朴,这又是一艘规模极小的船,自然没有那些供人取乐打时间的东西。
程琉青眼尖才瞧见了窗户旁的柜子里露了一角书页,一打开柜子才现是几张誊抄了诗文的纸张,字迹娟秀工整,像是出自闺阁女郎的笔下。
“自问此时心,不足何时足。”
那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写了这么一句诗,程琉青书读得不多,不懂得咬文嚼字,只觉得这像是警醒他,警醒他今日的的变故,警醒他傅宴存从来不是他能掌控的。
程琉青紧紧地闭上眼将心里的杂念摒除,他只有好好活着才算真的不辜负这一趟。
深秋时节天色黑得快,屋内没有点灯,不一会儿就被黑暗笼罩,程琉青将纸张放回柜子里便准备出门去用晚膳。
只是刚走到门口程琉青便听见了外面频繁的脚步声,心里瞬间打了退堂鼓,现在出去正好会遇见傅宴存,还是再等等吧。于是程琉青又在黑沉沉的屋内坐了一会儿,等到外面重新安静下来才起身出门去。
前舱果然没有人了,除了几个正在打扫的阿嬷,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谈笑声。
一个穿蓝布衣的阿嬷抬头就见程琉青站在眼前,连忙开口说道:“小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哟,这膳食都快冷掉了。”说着就准备起身去给程琉青准备晚膳。
眼见着阿嬷们都要打扫完了,程琉青也不愿再麻烦她们,于是抬手止住了阿嬷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了阿嬷,我已经用过了,只是出来逛逛。”说完也不等阿嬷回答就赶忙离开了前舱。
程琉青走到甲板上只觉得外头果真比屋子里畅快,没有压抑的四方天,抬头就能看见那点点闪耀的星子。
缓步走到边上,程琉青扶着船舷看着船驶过江面的白沫子,带着凉意的风吹飞程琉青的碎,积攒了一天的闷气像是都倾泄出来了。
突然间手臂传来热度,程琉青只觉得被猛地拽直了身子,在天旋地转间被拉入了一个怀抱,耳边喧嚣的风瞬间没了踪迹。
程琉青吓得不轻,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费力平息了胸腔的跳动,半晌才抬头。一抬头就见傅宴存蹙眉看着他,眉间像是压着怒火下一秒就要爆,心里顿时惊惧交加。
“你想要做什么?”
听见傅宴存的话程琉青一愣,强忍着心里的恐惧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就要寻死?”
程琉青闻言瞪大了眼,眼角飞红满腔的怒气,他错愕地看着傅宴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污蔑。
“你以为我在寻死?”程琉青轻笑了一声,渐渐甩开傅宴存的手臂,“指挥使多虑了,况且我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水里。”
傅宴存依旧面有怒容,站在程琉青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程琉青凝视了傅宴存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被人抓走关在水牢里面,那人日夜折磨我,扎针鞭刑水刑一个都不少。”
黑夜中程琉青看不清傅宴存的神情,只是看见他的身影趔趄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站稳了。 程琉青凑近傅宴存,张开了手伸到傅宴存眼前,几近嘲弄地说道:“你不是问我手痛吗?当然痛了,痛得我快死了,那些银针就这么扎进指甲里,梦里的我哭得眼睛都瞎了,可是他还是要折磨我,他把我吊起来……”
“够了!”
傅宴存猛地抓住程琉青的手腕,手不停地颤抖,神情慌张不已,呼吸急促地看着他,害怕从他嘴里听见更骇人的语句。
程琉青没挣脱他箍着自己的手,只是平静看着傅宴存额上滴落的冷汗,轻声细语地开口,将他最后的抵抗撕碎。
“我记得他就是你,傅指挥。”
像是恶鬼阎罗宣布最后的审判,那一张平静的外皮被刮开,裸露血淋淋的骨肉。
他们一早就该知道伪装是枉然的。
第25章
夜色浓重,衣炔翻飞,水浪一声大过一声,飞溅的江水打湿了黝黑的木板。
甲板上二人无声地对峙着,程琉青一言不地看着脸色越阴沉的傅宴存,挥手甩开了他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