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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布满了灰色的阴霾,暗沉沉的,似乎昭示了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阎冷不断催促着搬货的人,看着还有好一些粮草没搬上车,心里忍不住有些焦急和烦躁。
这是给朝零送的第二批粮草,因为都是暗地里送的,不能张扬雇来太多的人手,只得催促下属加快动作。
微风轻轻蹭过阎冷着呆的略微有些红的脸颊,朝着她身后奔去那广袤而又阴霾的天空。
“这是要送往朝零的粮草?”
这是多么平淡的一句话啊,阎冷下意识的微点了下头,不过下一秒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蓦地一抬头,心里惊骇万分:“段书离——!”
“是我。”他淡淡地笑了下,伸手挡开了下面人的刀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缓缓向阎冷走来,“你这是墙头草两边讨好留个后路,还是你本来就不完全忠于诡渡。”
“你是怎么知道的。”阎冷的语气冷静而平淡,好似只是在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说话。
段书离看着她冷肃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伤神,不过仅划过的瞬间便掩埋了,又换上了常态的漫不经心:“真当凌雾阁是摆设了?”
阎冷半晌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含带着复杂情感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这个人,过了许久,她才抬手挥退了下属,缓缓出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她能感受得到凌雾阁和诡渡之间紧绷的对峙,从常理上来看,段书离没道理来阻止她给朝零送粮草,她愈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你觉得我是来阻止你的?”段书离感受到了阎冷眼神里含带的警惕和敌意,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走上前了,他抬眼懒洋洋地看着她,口中说出的话简直要惊呆天顶宫大小姐的下巴,“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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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早就把一切都做好了打算。”阎冷坐在粮草车队前头的马车里,看着段书离淡漠的侧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凶险的一棋,你就没想过万一倾尽所有仍没……”
段书离垂下眼睫,阳光透过车帘缝隙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光影,温和又俊美,半晌他淡淡道:“不会的。”
“希望吧。”阎冷笑了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段书离敞开的一点心扉,也许这是迫不得已做出的策略,但她还是忍不住悄然喜悦,毕竟这是她距离他这个人,他的心愿和计划最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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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前低调送粮草相对应的,朝零派了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透明——刘一,来接手护送这批粮草。
刘一身后几个接手过一次粮草的武队人似乎极其诧异阎冷会如此高调并且亲自过来送这批粮草,纷纷带着点警惕地愣在了原地,只有刘一满是笑脸的迎了上去,施了一礼:“不知是哪位贵人,小的前来尊迎贵驾。”
马车里面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老规矩,我就不进去做客了。”
上一次暗送粮草,是天顶宫大小姐下属送到朝零边境经由武队接手便返程了,没有踏足朝零半步,那么,这次也是一样的。
“烦请大小姐稍等片刻。”刘一身后的几个武队人上前微微施了一礼,就开始上手去检查车上的粮草了。
阎冷刚想出声制止,只觉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没事,让他们查。”
她没忍住回头担心了一句:“真的不会检查出什么吗?”
段书离收回了手,回以她一个抚慰的笑容:“放心吧。”
武队查验粮草的时间也就那么一小会,在车厢内等待的阎冷却觉得好似过了一段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时间,终于等到查验结束,武队向她施礼带着粮草离开的时候,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武队临走前,留下了一个盖着黑色幕布的小推车,那是他们约定的交易钱财——金子。
如果按市面粮价算的话,可以说,天顶宫卖给朝零的粮草是天价了。
迫于无奈,朝零不得不做这笔交易,也给了阎冷漫天要价的资本。
她掀开车帘,见武队走远了,才慢吞吞地下了马车,走到这一车金子的面前,伸手掀开了黑色幕布的一个小角——里面的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赫然的淡金色光芒,令人感到十分的养眼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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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大袋粮草经由武队精壮的手臂扛到了宽厚结实的肩上,沉稳地迈着步子走向粮仓。
然而此时,还没有人注意到,缓缓减轻了负重的粮草车轻轻地往上弹了一下,车底的小铁匣子咔哒一声弹开了,
起先只是几只小蝗虫掉了下来,在地上挣扎着爬了两下,紧接着一小片蝗虫从车底的小铁匣子里面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倏地掠过武队的身旁,朝大片青葱的树林山上丛林飞去。
几名武队望着蝗虫远去的方向,预感不大妙地皱了下眉,其中一人出声疑惑问道:“这是什么玩意?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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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洛忆南准备出门,刚一打开房门就见孟姜身板直挺,双膝跪地在他的门口,低垂着头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洛忆南开口问他做什么,他才略微清醒了一点,呆滞地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主心骨,眼底微红一副差点哭出来的模样:“属下……属下办事不力,自来领……领罚。”
洛忆南原本还打算问孟姜哪根筋搭错了,直到他看到一大片快秃了的山头——树木枯黄一片,寸草不生,视线所到之处罕见青翠,这真的称得上是荒原了。
望着这些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下枯杆的草木,孟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半晌终于整理好情绪,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明白:“属下没想到第二批送来的粮草问题会出在车身上,错犯如此疏漏,属下自当领罚。”
话落,孟姜膝盖一曲,就在要跪到地上的时候,洛忆南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冷声道:“跪什么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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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棋这两天总是阴沉沉的,这会终于下起了雨,阴霾的天空稍微透明了那么一点。
细密的雨滴如连绵不绝的针线一般穿插没入盖着金子的黑色幕布里面,无人注意放着金子的车身下,滴答着金色的不明液体。
到了存放钱财的仓库,下面人准备把金子挪进去时,刚掀开黑色幕布的一个小角,金子撞入眼帘的瞬间,他瞳孔骤然一缩,手指连同整个身子都止不住颤抖了。
同伴以为他没见过世面,一车金子看一眼就能成这样,于是哂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打算掀开黑色幕布好好嘲讽他几句,没想到刚走两步,靠近了些车子,顺着那个人的手看过去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跟着愣怔在了原地,恍似呆若木鸡。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一车的金子,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黑色幕布下,金子在雨水中消融了近乎一半,上面坑坑洼洼的小金坑如同雨后沙坑,细小而密集,车的边缘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金水。
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反出淡淡的金光来,如同璀璨夺目的星辰挤成了一片,相互推挤着缓慢的一点点流到了两个人的脚下,紧接着一个人“砰”一声直挺地倒地了,一个人疯狂地抱头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大喊道:“见鬼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鬼吃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