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意味着终止。
五岁的我显然还没有这种觉悟。
这事说来话长。
2oo1年,夏季,多雨。
村子里来了一个连队,寄住在邻居堂大伯家。
他们心灵手巧,在一段坡路上造了景,铺满了各色的菊花,组成各式图案,并且用红土塑了一座虎咬牛的塑像。
还有各种铁质的简易战斗机模型。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免费帮忙拍照,还给洗照片。
于是,我奶奶带着我以及一只刚断奶的小狗,姑且叫“灰灰”(长大后,成了一只烈犬)吧,一起去拍照。
这也成了我童年为数不多的痕迹之一,当时,我穿了一件蓝毛衣,一条格子裤。
蹲下拍照的时候炸线,羞了,因此照片里显得很拘谨。
翌日,下午,大暴雨,我和父母从地里回来,我奶奶见到我之后大喜过望。
我感到疑惑。
原来,他们从河里捞起一名男童,她以为是我。
后来才知道,那是我的堂兄弟,付朝伟。
磊和伟在我们这的方言中音近似,她一度以为是我,那个时候,我们那还没有手机,消息全靠口口相传。
兵哥们把人抬回临时驻地,让村子里的人来认领。
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断气,口鼻里都是泥,最终还是从他的断指特征现那是我堂大伯家的儿子。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场景,小小的人全身紫,身体浮肿,嘴唇紫的黑。
他的父母泣不成声,我也悲伤非常。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的后果,那时的我还不懂死亡,就像我此前不知道什么是钱一样。
从此之后,我在不被允许去水边了。
可我仍旧去,还非爱钓鱼,现在想来,命大。
至于我那堂兄弟,我再无印象,父母说他喜欢找我玩,可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这种记忆。
还是后来,突然想起两个泡泡糖,这才觉,他们没说谎。
有老人说,他的“伟”字起大了,他压不住。
我又听父亲说,在他出事之前,他曾经独自一人顺着木楼梯爬上过烤烟房的顶端,不知道看什么。
也有人说,他是天上的童子,遭难后又回去了。
后来我又听说了更多细节,原来那天,他的堂姐带着他去捉蝌蚪,后来下大雨,上游大水,把他冲走。
他堂姐兴许是出于害怕,没有吱声。
当时,我有些愤怒,这个世界还真是古怪,连自己亲人都靠不住。
自那之后,我性格有较大改变,虽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可本能的开始怕死了。
往后竟开始断断续续的厌世,可一想到死亡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又不敢死了。
再往后,我深深地意识到,生即是死的开端,有生必有死。
随着认知面扩大,死不死我不再纠结,我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为什么而生这件事来。
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不明白。
直至我刚满六岁不久,妹妹降生了,我爸给她取名付纪蓉,寓意不明。
据说是因为鼻子上有一块淡淡的胎记,这种胎记在俚语里也称之为“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