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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浏览着化学岛的帖子,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他有无数个经常访问页面,牢牢地固定在收藏夹中,几年前那个页面是国际奥林匹克赛事安排页面,繁星中学竞赛组内部论坛,现在他只刷化学岛。这里云集全国各地所有的竞赛生,还有无数潜伏着以备随时跳出来打广告的教育机构,以及一些和他一样无聊的竞赛老师。
曾经这批竞赛老师,在竞赛教练的小圈子里是被看不起的——是训练不够多,能力不够,所以才需要去良莠不齐的论坛里帖寻求学生们的关注?
但他现在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今年竞赛改革的声势还没有消退,活跃的大多数都是最新两届的竞赛生,骂政策,骂运气,骂一切可能造成这次改革的投机者,繁星中学屡屡被提名,各大论坛中,繁星中学的孩子们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讥讽。
“繁星凭本事作弊,教育部当然凭本事抓蟑螂了。”
“什么叫耻辱柱?这就叫耻辱柱!”
电脑被人合上,妻子冲他摇了摇头:“别看了,老陈。你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学校提前备课,姑娘上学我来送。”
“嗯。”陈冲疲惫地揉揉眼睛,已经是深夜了,“睡不着。学生的事让人烦心。”
“这次是怎么了?”
“一个我很喜欢的学生,说要放弃省队,金秋营报名还有一天截止,他和另一个成绩最好的学生都没报上。”陈冲摇摇头,“可能还是命吧。”
妻子笑了:“什么命?”
“要是我不从繁星辞职,或许也不用这样。”陈冲喃喃说。“也挺对不起你们。跟着我大老远地从q省跑到s省,人生地不熟的。”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还说这种话?”妻子耸耸肩,“我和你姑娘倒是都觉得好,你陪我们的时间比原来不知道多到哪儿去了。”
陈冲笑着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电话亮了起来,他看到联系人显示为“鹿行吟”,精神一振:“喂?你给我马上滚回来申——”
“老师。”鹿行吟在那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听起来状态也很差,陈冲怔了一下。
“对不起陈老师,我反悔了,我想进省队,我可以进省队吗?”鹿行吟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
院子清扫干净,钥匙交了一把给居委会大娘,拜托她时不时回来看看房子。
正是国庆返程高峰期,鹿行吟没买到合适时段的车票,只有凌晨四点半的硬座,z字头的列车,去往s市要九个小时。
信号不好,陈冲的信息一条一条过来,每条之间间隔很久。
“申诉,顾放为联系到你妈妈帮你办了,但是你本人去的话流程会快一点,你明天回来,在我这里填个省队报名表,现在所有报名表都已经上交了,你到了之后立刻联系我,我乘飞机补送过去。”
“金秋营时间是今晚十二点截止,你已经赶不上了,这个我要跟你说清楚。”
鹿行吟回复说:“我知道,谢谢老师,我白天就到了,我尽快过来。”
“那行,保险起见你跟我一起乘飞机去省化学会,有些情况他们可能要当面向你核实,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
陈冲的电话挂断之后,鹿行吟重新调回短信页面,跟叶宴短息。
“妈妈,我不要那个遗产继承权了,你们不用争了。我的户口可以迁回冬桐市,奶奶去世了,她的房子留给我,我留在那里。”
短信出后石沉大海,像是对方还没看到,或是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复。
但这一切,鹿行吟已经不在意了,也没有精力去想。
他像一个机器人,疲惫地、重复地进行着这一切,电话打不出去,就回复短信,一条一条地回复下去。
只有顾放为的短信,他没有回复。
上一条短信还停留在几天前。
【我对你很失望。】
鹿行吟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擦了擦眼睛。
车厢顶的灯光摇摇晃晃,刺眼而白,像他第一次见他时的校长办公室,沉闷、压抑的办公室环境中,陡然出现了一抹亮色。这颜色初见时就刺进了他的心,只是那时不懂事,只以为是糖,不知道是伤。
s市,火车站,凌晨。
进站口人流不息,手机屏幕亮起来,顾放为停下脚步。
周围来往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只有他一个男孩子,什么都没带,高挑瘦削的站在那里,背影看起来孤桀而锋利。
“喂,请问是顾放为吗?这里是金秋营招办组,我来找你核实一下,你之前打过预约电话是吗?但我们这边没有收到你的申请资料,今天零点已经截止报名,如果需要,但我们这里可以为你延迟到凌晨两点。”招办组老师说。“你确认一下情况。”
“不用了,我放弃金秋营。”顾放为说。
“哦。”那边笑了一下,显然这样的情况,她以前也遇到过,“那是要破釜沉舟准备国家决赛了?”
学生们年轻,骄傲,有蔑视一切机会的勇气和资本,他们作为全国最高学府的招生办,已经见过太多,也不足为奇。
顾放为没答话,他关闭了手机,接着往进站口走。
他这几天打鹿行吟电话一直没人接,前几天还能打通,今天直接信号在服务区外。
顾家给他打了好几道电话要他回去,据说因为霍家内部和顾氏为霍老爷子遗产分配的事闹了一些动静,具体的事情顾青峰没有解释,
“亲爱的乘客朋友们请注意,前往冬桐市的列车即将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