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和眼角發紅,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攥著。
這麼多年,如韓貴妃所說,後宮上下,沒有一位妃嬪對他不夠善意,沒有一位攛掇皇上三思他的太子之位,如今韓貴妃已身懷龍子,握著如此籌碼,卻也如是說。
韓貴妃倒是沒有一點遺憾的樣子,她平和泰然的繼續道:「熙元年伊始,皇上匪石之心,一往情深,是世人所見,萬人歌頌的。後宮對他來說,是治國的工具,這一點,也是世人皆知。」
「唯有你啊曦和,竟不知道自己承蒙著多麼浩蕩的皇恩與父愛。」
李曦和眼眶已經紅了,他想他是知道的,可他習慣裝傻,一直以來是他想讓父皇存於對他的愧疚,以此換來自己的心安理得。
韓貴妃嘆息說:「這皇子,該來,也不該來,曦和,答應我,日後他若不與你謀權奪位,你便不苛責於他,可好,就像你待慕歌那般就好。」
李曦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韓貴妃當今應屬宮中最受寵的貴妃,何以至此與他這等低眉順眼呢。
他起身,也攙扶韓貴妃起來。
「娘娘說的哪裡話,我待弟妹定是一視同胞的,這些年是我被嬌慣壞了,母后已走多年,父皇今時今日這般康健,還要多謝娘娘的用心,是兒臣不懂事,讓您郁心了。」
韓貴妃還是那般平心靜氣模樣,端著甜飲抿了一口,說起了另外的話頭。
「你父皇是有意刺激你的,拿我肚子這孩子說事,不外乎就是在催你充盈後宮啊,你可有打算,要不來年春天,舉辦一次選秀吧,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也夠準備了。」
李曦和內心剛波動不已,此時覺得如果果斷拒絕,斷是辜負了父母之輩所望。
他想還是快點走吧。
「兒臣會上心的,就不留這叨擾了,娘娘多休息。」
李曦和從昭寧宮出來,不想立刻回到長和殿,他有心事時,都喜歡一個人走走轉轉。
剛穿過一條小廊橋,他看見一個眼熟的婢女,衣著下等,毫無紋路修飾,應是浣衣局的。
那婢女低著頭前行,走至跟前了才慌張的與他行禮。
李曦和免了禮,卻沒放人。
「你是韓貴妃府中的浣洗丫鬟?」
婢女還是不抬頭,「是…奴婢現下就是要去昭寧宮…」
李曦和點點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那去罷。」
他認出來,這人就是那日與雁昀一同出現在紫竹園裡的丫鬟。
第十八章信任
「世子殿下可回了?」
「回殿下,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現下人在書房。」
雁昀人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勾畫圖紙。按著梁靖康寄過來的信中所說,將黃坡縣以南,江津以西,與疆域接壤一帶的6路圖描繪出來,包括官路布局,驛站數量,山體位置等等。
李曦和找到他時,就見他專注的在標記什麼。
「世子好筆墨,畫的這般詳細。」李曦和撐著案幾觀賞道。
「簡單打個草稿,何能讓殿下這般誇讚。」
李曦和想起他今日早朝結束後就匆匆離開,便問他:「你今日出宮去城外做什麼了?」
雁昀停下手中動作,將筆放在筆架上,顯然是不準備再繼續了。他從桌案後繞出來走至太子身前。
「殿下在查崗?看管這麼嚴格?我才出宮不到兩個時辰,你說能做什麼。」
李曦和到底是內斂慣了,被調戲一句就臉紅,轉頭說起正事轉移話題。
「父皇想見你,疆域的事,你自己同他說去吧。」
雁昀贊同的點頭:「是應該我親自去以橋正里說,讓他信任我,不該是因為你,我本意是想等靖康和顧時那邊排查完畢,知曉更多情況後再去上奏皇上,沒想到他今日就把你叫去了,累了吧,快回去歇息,晚膳後我就去找皇上。」
李曦和看著案几上的草稿圖,小聲怨道:「父皇哪有不信任你的道理,攻可為他上戰場,退可為他謀邊疆,報答還來不及。」
雁昀調侃道:「他不是都把你給我了嗎,這報答還不夠?」
李曦和又被說的無言以對。
該死,他的嘴可以治天下,卻總輸給雁昀。
「咳,我去休息了,你繼續畫吧。」
酉時,議書堂
雁昀在皇上面前鋪開下午緊忙趕畫出來的地域草稿,根據梁靖康遞來的消息,仔細標明了從黃坡縣到疆域的幾條管道和百姓自己開設出來的小路,各條道路上所設的驛站,馬棚,酒家,商鋪和客棧也都通通羅列出來,其中比較扎眼的,是雁昀重筆勾畫的兩家錢莊,位置雖偏僻,卻剛好路通四向,所有小道上的人到達錢莊,繞路都不過十里。
「皇上可知曉這兩家錢莊的來由,可確實是朝廷欽設的?」
皇上沉思良久,擰眉嘆息道:「這個明日我問詢吏部和戶部。」
雁昀思索片刻,「皇上可否答應臣,在未理清疆域問題根源前,不要將此事與其他人說。」
「你的意思…是這宮中有亂臣?」
雁昀不敢妄論,現下並沒有證據證明皇城裡有人與疆域勾結,意圖謀反之罪太大了,他不排查乾淨不會誣陷和隨意揣測任何人。
「只是確保萬無一失,現下樑郡王人在疆域的事,知道的不出五人,如此他在那邊行事沒有惹人嫌疑,皇上只要肯相信梁郡王,肯相信臣等,就先按兵不動,且待聽信使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