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他從未問過霍岩山把自己當做什麼,他以為那句「我護著你」多少是包含著愛的,哪怕只是憐愛。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答案,因此更加沒有勇氣問出這句話,因為真相就是反覆提醒他這十年來的期待都是泡影。
——為什麼要輕易說出這個詞?
——一個人如何能夠阻止別人的苦難?
霍今鴻不是霍岩山,他還什麼都不懂,連自己的命運都控制不了,更別說保護別人。他所說的一切話不過是少年的一腔熱血,直白和單純的衝動。
可那個時候沒有問出的話,這一次必須問清楚。
他不會再有第二個十年,也不能夠再經受哪怕一點點無謂的希望。
「哥哥,你覺得我是說著玩的嗎?」
霍今鴻追隨著白項英的目光,對方別過頭,他便探出身去擋到他面前:「我是你的什麼人,這不該問你嗎?可不管你把我當什麼我都不想看你受苦,我說錯了嗎?」
「我怎麼樣,對你來說真的重要嗎?」
「重要!比吃飯重要,比上學重要,比去上那什麼士官學校回來當官重要!」
白項英笑了,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可能是因為對方說的話,聽上去像是在示愛似的。
多麼一本正經又滑稽啊!
「今鴻,我照顧你是因為司令的吩咐,司令叫我照顧你是為了你以後能出人頭地。」
「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是公事公辦,我只是霍岩山丟給你的一個拖油瓶!可你對我來說是很多東西,因為我本來什麼都沒有,你給我的就是全部了!」
霍今鴻兩眼發紅,表情說不出是猙獰還是悲傷。
這些都是他的心裡話,但同時也是他不願承認的「真相」。
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靠近白項英,在倆人之間尋找和製造一些有別於他人的紐帶,以此證明自己在對方眼裡是特別的,享有種種特權。可現在對方逼他否認這一切,告訴他所謂的特權其實都是霍岩山的吩咐,自己不過是一個「任務」。
沒關係,他想,即便是任務也可以是唯一,因為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霍今鴻。
不會有第二個人叫他「哥哥」,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他的傷口和軟弱。
「你是哥哥,是朋友,是老師,有時候還像媽媽……只有你會告訴我飯不快點吃掉會涼,看太陽會傷眼睛,小的時候阿娘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霍今鴻又想起昨天中午白項英來學校參加典禮的事來。
頒獎的時候他站在台上,遠遠的在嘉賓席中看到了對方——哥哥是多麼好看啊,他是為了我才坐在這裡,對著我笑,為我鼓掌,本來被霍岩山說得一無是處的獎章忽然有了意義。
「我不信你是因為司令的吩咐才照顧我,就算是,本來你可以只對我一點點好的,但是你對我這麼好……是你自己想對我好,就算你說不是我也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