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白項英察覺到對方的遲疑,閉上眼睛盡力舒展開身體,「我怕疼,但只是感覺,其實沒那麼疼。」
「怎麼不疼……」霍今鴻盯著他胸口破皮最嚴重的一塊傷,如鯁在喉,「覺得疼,那就是疼的。」
那傷斜著划過右側凸起,好幾條疊在一起,深的地方已經結了很厚的血痂,薄的地方擦破皮膚露出嫩肉。
白項英睜著眼睛的時候他不敢仔細看,現在對方閉了眼睛,他膽子大些了,但仍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頭沾了藥粉往那破損的裂口上撒。
除了傷之外還有零零星星的紅印,深深淺淺,有的地方依稀破了皮。霍今鴻猜到發生了什麼,想要求證,但又害怕知道更多。
白項英睜開眼睛看到對方的表情,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張開膝蓋露出大腿內側更為嚴重的鞭傷,交錯著延伸到根部。
霍今鴻頓住了,拿藥的手微微發抖:「為什麼……」
「剩下的,我自己塗吧。」
「怎麼會這樣……」
「你要我說給你聽麼,你不會想知道的。」
「司令也會這麼對你嗎?」
「不,司令需要我所以用我,他恨我所以要看我出醜。」
「他故意折磨你取樂。」
「他想看到我很賤的樣子會,他叫我自己做給他看……」
「別說了……」
「那裡,是我自己弄傷的。」
「別說了,哥哥……」
白項英沒再說下去。
房間裡響起斷斷續續的抽泣,霍今鴻很壓抑地哭著,許久不曾抬頭。
第38章36還是睡床吧!
白項英沉默著聽霍今鴻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或者說恐懼什麼。
那個時候,在浴室里對方沒有被自己嚇跑,那現在呢,他到底能承受到什麼地步?
短短半分鐘像過了個鐘頭。霍今鴻止住抽泣,重又拿起手裡的藥:「哥哥,你趴著好不好,我給你塗後面的,一會兒就先趴著睡。」
白項英怔怔地抬頭,仿佛沒有聽懂對方的話:「你……不覺得噁心麼?」
「噁心,噁心死了……」霍今鴻抬手抹掉粘在下巴上的眼淚:「但是會好的,哥哥……沒關係,都會好的。」
白項英翻過身去用膝蓋和手肘支撐身體,心想他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但明不明白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動作對於高燒中的身體來說很累,可剛塗完藥的傷口又不能接觸被褥。霍今鴻扶著他換了好幾個姿勢,最後從床上下來,讓白項英微微抬起大腿跪坐,露出整個背脊和臀部。
後背的傷比胸前更多更密,霍今鴻塗著塗著又哭了——哥哥說他怕疼,這麼多的傷,要疼多久才會好啊!
哭是因為難受,難受是因為不知如何減輕對方的痛苦。若在平時,就算嘴笨不會說安慰的話,抱一抱做些親密的動作也算個辦法,可現在,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可以抱的地方。
「哥哥,塗好了。」
收起藥粉,他又扶著白項英趴下。正好胸前抹的藥粉已經乾結了,等到背上的也幹了就可以仰躺。
白項英把臉埋在枕頭裡,放任自己在周身冰涼的刺痛中昏昏欲睡。對方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他沒聽清,就不去聽了。
從未想過除了「失去」以外的可能,因此面對沒有落荒而逃的霍今鴻,他陷入迷茫,不知道一切是否能夠或者應該回到從前。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他長大了,好像明白了很多事,不再只會耍小心思和意氣用事。可轉眼對方又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儼然還是那個單純粘人的孩子。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背後傳來窸窣的聲響,霍今鴻用一條不知從哪裡拿來的毛巾蓋住他的後腰和臀部。
白項英這才察覺對方一直嘀嘀咕咕問自己的是「要不要穿褲子」,「冷的話先拿東西蓋一蓋」。非常多此一舉且欲蓋彌彰的行為,不知是為了給他遮羞還是非禮勿視——總之不可能是保暖。
「剛剛出去有沒有沒有人看到?警衛有問你什麼嗎,你是怎麼說的?」
「我直接從院子後面翻出去的,從那兒上街比較近,而且省得郭大哥問我出去幹什麼,他要是知道我去買藥肯定會起疑的。」
「嗯……」
「哥哥,我不回學校。」霍今鴻生怕白項英趕自己回去,搶在對方開口之前先拒絕了,「我知道你怕被警衛看出來你傷……傷得重,我正好在這照顧你,你能好得快些。」
。
晚上霍今鴻去隔壁跟炊事員閒聊,說自己在學校吃壞東西鬧肚子,請假回來休息,借灶頭來用用煮點稀飯。
後院的那幫勤務兵知道他現在發達了,在司令身邊是類似乾兒子般的存在,因此對他的態度跟一年前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王二東似乎忘了過去兩人從早到晚互相問候老母的時候,不僅跟他稱兄道弟還吩咐炊事員做了些鮮的薄粥,另外配了兩樣小菜。問他要不要在這兒吃,說帶回屋去,於是便分開盛了裝在食盒子裡。
霍今鴻把粥帶回去給白項英,自己則是吃了本來就準備好的普通飯菜。
「今天晚上我就睡在這兒好不好?」服侍對方喝下小半碗粥之後他沒有把剩餘的吃掉,而是放在食盒裡存起來——以備晚上肚子餓了能再喝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