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衔月心下一沉,脚下生风直直从窗口追了出去。跃上寺顶,群山巍峨尽收眼底,而前方一群黑衣魔军扛着一抹白色驾云朝山头上的九渊塔飞去,又是魔界的人。她足尖一点,踏着云霭凌空向前掠去,再一收袖,已挡在那群魔军之前。
“放开他。”不低不高的声音偏偏带着一丝叫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为首的虎蛟兽邪邪一笑,回头吩咐道:“弟兄们,若能安稳将那男人送到布泽护法处,这小妮子便作你们的赏……”
话还没说完已被人凌空抽了一嘴巴,虎蛟兽勃然大怒挥了长鞭似的软剑直直向江衔月砍去。江衔月衣袖翻飞,白练四散绽开将软剑缠绕,手上用力,硬生生夺了他的软剑,手中挥舞白练如藤蔓般以势不可挡之速把虎蛟兽裹在其间,不想紫光大作,刹那将江衔月的白练割成碎片散落在天空,一如鹅毛白雪。
虎蛟兽手握软剑,唇边笑容不可一世:“我说你还是别想救人了,乖乖跟我们回魔宫吧,嗯?小妮子。”
江衔月凌空又一耳光抽过去,却被截挡,魔军应声包围,软剑再次纠缠上来,寒光如流星般和着淡淡的云雾将深邃天空点亮,江衔月眸中冰冷一片,一个旋身踢开剑直直向虎蛟兽的脖子缠过去,趁他躲闪的瞬间,她双手结伽冲开包围圈,白练一挽便将云冰祁从一魔军背上拉到自己身边,脚下一点就要跃走,冷不
防背上被狠狠击了一掌,紫光弥漫泛起无尽痛楚,她手上失力,同着云冰祁一起向山谷中坠下去。
崖下冷风刺入骨髓,寒意袭来一发不可收拾,看着山顶在她面前无限上升,那时江衔月想如果今生真的走到尽头,那么和这个她等了二十年的人葬身在一处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即便这是她第二次见他,即便他不记得她。
黛青色的山底在云雾中隐约可见,她瞅准时机,手中白练一扬缠上崖边一棵枯树,两人就这样悬在半空。
身边的人突然咳了几声,云冰祁费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冰肌玉骨的金发女子,呓语般问道:“你是谁……”
“明海回雪,寒江衔月,我叫江衔月。”江浸月和鹤顶红赶到九渊塔前时,塔中九扇门依旧大开,凭着先前的经验,江浸月已经毫无胆怯,反倒是鹤顶红一踏进塔中就阴森森地问了句:“这里面怎么除了楼梯就什么也没有?”
还有梵文咒语!江浸月正想鄙视过去,烛火点亮处却跟之前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里面铁索满墙遍地,各种游魂飘荡悬挂,脚下一踢便“骨碌碌”滚出一个骷髅脑袋,她突然怀疑自己上次是怎么进去的,这些游魂只要一撞上就会被缠着吸真气,且只要真气一散发出去恐怕整个塔里的妖魔鬼怪都会涌上来,那样别说是上塔,保命都难……
“小浸?”鹤顶红想一脚跨上去拉她,
江浸月却咋呼呼地大喝一声:“别动!”
鹤顶红被吓得一抖,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他满脸狐疑:“干啥?”
江浸月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脚下有……有只骷髅鬼……”
鹤顶红蹊跷地瞅她一眼,脚向下放一放却不着地:“你说这里?”
江浸月把头点得跟鸡啄米,那骷髅鬼顶着个白森森的脑袋,黑洞洞的眼孔,身体是一缕如烟般的幽蓝,不过看样子它好像在打盹儿,鹤顶红那一脚下去很可能踩掉人家圆滚滚的脑袋……鹤顶红一脸看精神病患者的表情:“你该不会被那疯女人掐傻了吧,小浸?”说着一脚就踩了下去,片刻后他便跟被钳子夹了一般哀嚎着抬起脚来,“大爷的有东西!”
江浸月低头一看,那骷髅鬼正狠狠地咬在鹤顶红脚上,一口亮铮铮的獠牙寒光闪射,它那漆黑的眼孔也跟平地刮起一阵邪风般骇人,望不见底一如塔外黑夜。急忙凝法弹出两颗水珠,却生生将那骷髅脑袋打出两个洞,骷髅鬼不但没就此躺下反而松开嘴向江浸月扑去,发出“咯咯咯……”的鬼叫。
鹤顶红看着躲犹未及的江浸月,又瞅瞅空空如也的周围,更是蹊跷:“你这是在做什么?刚才又是什么东西咬老子?”
江浸月闪身躲到鹤顶红身后,战战栗栗道:“这塔里到处都是鬼,你你什么也看不见么?”
鹤顶红闻声色变:“你的意思
是老子刚才被鬼咬了!”
江浸月艰难地点点头,看见这层塔中的所有鬼怪都龇牙咧嘴地向他们扑过来,青面獠牙,怪叫四起,叫人不寒而栗。
“奇怪,老子怎么看不见?”鹤顶红思索着,揉了揉被咬的脚,感慨幸亏今天袜子穿得厚,否则中了尸毒才叫霉得起冬瓜灰。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江浸月回想起自己和小羊羔进来时她仅仅点了墙角的灯,一路摸上第二层再冲上第七层其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小羊羔还替自己刨了颗像夜明珠般的珠子,然后她就突然看到了诛仙柱呃……莫非是那颗珠子……就算是这样,珠子仅能帮她看见周围看不见的东西,那为何她们第一次进来又没撞见这些鬼呢?想着江浸月便从袖子里把那颗清光荧荧的珠子摸了出来,四处望望发现这些妖魔之所以没出塔是因为门窗都设了层厚厚的结界,那她上午看到的妖魔四散只不过是魔界虚张声势?江浸月嘀咕道:“好像是呢……”
鹤顶红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珠子:“咦,这是什么?”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便触电般扔了回去,搓着手激动道,“大爷的怎么这玩意儿,冻得跟千年玄冰一样!”
“啊?”
珠子滚过的地方惊起妖魔四溢逃散,江浸月闻声急忙奔过去捡,柔和的温度立刻传递至手心,与鹤顶红截然不同,难怪小羊羔当时
用嘴衔着捂暖了才给她,那么它刨珠子时拿眼瞪的就应该不是她了,而是她身后那些看不见的妖魔,江浸月醒悟过来心中一片欣慰,她的小羊羔啊,真是个乖孩子……
如此就更不能丢下它不管了。
江浸月招呼鹤顶红拉住她的手,那珠子的荧光便渐渐扩散渡到他身上,顿时眼前之景杂乱呈现,鹤顶红差点给吓得跳起来,口中直嚷嚷着:“老子这辈子见过的所有鬼加起来也没这个的一半啊!”
有了灵珠的庇护,江浸月拉着鹤顶红飞快向塔上奔,途中大小鬼怪纷纷逃窜让道,跟见了克星一样。于是他们爬梯也爬得颇为趾高气昂,每一层都绕着找一圈,却怎么也没发现小羊羔的踪迹。
直到爬上第七层塔,江浸月轻轻吹熄了灯笼里的烛火,用眼神意识鹤顶红要提高警惕。鹤顶红瞧着一个劲眨眼的江浸月很是忧心:“小浸你眼睛抽筋了么?”江浸月直接一脚踢过去,小声道:“布泽他们可能在里面……”鹤顶红恍然大悟,踮着脚凑到门口打量一番后冲江浸月摊手。
“没人么?”江浸月也跟着凑过去。
“我的意思是没有你那个珠子我什么也看不见。”
“……”
江浸月老远就听见门内传来布泽的声音,明明是怒火中烧却偏偏带着一丝妩媚:“一群废物!掉下悬崖了又怎样,就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回来捆在诛仙柱上!”
拉起鹤顶红的手,悄
悄探出脑袋,果然看见一脸阴晦的布泽正大发雷霆,她身后颤巍巍地跪着一群魔军,为首的镇定道:“布泽护法息怒,属下这就去找,若不将他们带回便提头来复命!”一群人齐刷刷站起身来,江浸月赶紧把鹤顶红拖到门后,悄声隐蔽,等他们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
“你看到你……”鹤顶红扭过头却突然打住了话,神色古怪。
“什么?”江浸月狐疑地望着他,见他不住给自己使眼色,便会意回头一瞧,还是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那个像幽灵一样的黑袍男子悬在半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一双幽蓝眸子深如瀚海却静无波澜。乍一看还以为面前吊了个死人……
布泽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妖娆而来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哟,回来作甚,是舍不得你家主人的这座塔么?死也要跟他一块儿?”
鹤顶红却咧了嘴笑,眸子里火焰似要瞬间将人烧成灰:“大爷我是舍不得你这臭娘们儿!”说罢一掌就劈了过去。想起曾经他们两个打架都是各扔火球不相上下,江浸月很识相地朝门后面缩了缩,果然就飞来了一团火,不过是幽蓝色的……
夙浼那白得几近透明的手往江浸月面前一过,指尖幽蓝色火焰立刻召唤起她手中的灵珠升上半空,火焰荧光几番纠缠,将灵珠点燃成一抹诡谲的亮色,那形容像是深夜里直勾勾盯着猎物的狼眼,溢出凛冽的杀
气……
夙浼嘴角勾起冷酷的笑,下巴尖利犹如一柄雪亮的利刃,他双手结印,那颗珠子便同火焰一般自行烙入了江浸月额心。
江浸月一愣,只觉额心冷得透彻,像雪化入皮肤后带来的微痛感,余下一缕寒意久久散不去。她急忙捂着额头,呵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得到狼萤珠的守护,是你的荣幸。”夙浼淡漠地转过身,挥动长袍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