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魂灯已灭,谢千砚身死,此时此刻谢千砚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师父,徒弟不孝,让你担心了。”
谢千砚挺直背脊,双膝触及冰冷的地板,却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一样。谢千砚态度极为恭敬,看着眼前的墨渊,声音掷地有声:“道心不稳,堕入魔道,伤师父以及长老,肆意妄为,皆是弟子之罪,还请师父赐罚。”
墨渊盯着谢千砚看了片刻,之前的惊讶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是回笼的理智。魂灯灭去,是墨渊亲眼所见,做不得假。而眼前的谢千砚,却是极为奇怪。
一眼看去,谢千砚的修为居然还停留在元婴。但是从合欢宗回来的那一日,墨渊加上其他的长老都难敌谢千砚,谢千砚的修为不该是如此。
再者,谢千砚之前堕魔,明显已受魔气蛊惑至深,又怎么会突然回到千剑门自请责罚?
“你不是千砚,你到底是谁?”
墨渊站在原地,一双眼冷冷地看向谢千砚,言辞严厉,像是在严刑拷打要审问的犯人,逼迫着假谢千砚道出实情来。闻言,谢千砚一愣,抬起头,对上墨渊充满质疑的眼神。
“师父何故出此言?”
谢千砚神情恳切,不似作伪,倒是一下子把墨渊唬住了片刻。墨渊回过神,看假谢千砚不见棺材不落泪,便把自己的疑问一一说了出来,末尾还不忘
加上一句冷哼,以示嘲讽之情。
“魂灯已灭?”
谢千砚喃喃道,忽然之间,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谢千砚有一种直觉,灭掉的魂灯与自己和魔尊之间的那场争斗逃不了关系。当时,谢千砚已受重伤,却在击退魔尊后毫发无伤,这是奇怪之处。
还有,见到楚见欢之后,一时间的失控,体内不散的魔气,也是另一个奇怪之处。
眼下,谢千砚自己也搞不清这奇怪现象背后的原因,遑论去说服生性谨慎的墨渊。换位思考,谢千砚也不会相信现在的自己。偏谢千砚又把修为传给了楚见欢,想要证明自己就更是难上加难。
“师父,我魔气未除,此次来便是想要向您求助。”谢千砚认真地望进墨渊的眼底,言辞恳切,一副随便墨渊处罚的样子。
说完,谢千砚又接着自己的话头,将自己这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墨渊,包括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墨渊看得出来谢千砚没有半句隐瞒,态度也因此松动了几分,不像先前那般严厉和抵触。
“若是我再受魔气蛊惑,便请师父亲手将我诛杀。”
谢千砚抬起头,对上墨渊的眼神,话语之间没有一丝犹疑,而是果决。依照谢千砚目前的修为,只要墨渊动了杀心,谢千砚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徒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要再试一试,最后一次。”
墨渊看着态度谦
卑的谢千砚,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千万种不同的滋味。良久,墨渊还是点了点头。墨渊知道,谢千砚话中的“试一试”,是指与楚见欢的婚约。
如今,因染上魔气,尝遍七情六欲,谢千砚想要再修无情道,已经没有可能了。在谢千砚面前只有一条路,便是破心转道,修多情道。而修多情道,自然没有像无情道那般受诸多限制,若是楚见欢同意,谢千砚自然能够与其合籍结契。
看谢千砚目前的态度,若是楚见欢拒绝,谢千砚便不会再纠缠。墨渊看着谢千砚长大,自然也是盼望着谢千砚能够幸福。
前半生,谢千砚顺风顺水,无望而不利。后半段,谢千砚的命运却是一波三折,他也险些失去了生命。
墨渊凝神看了谢千砚许久,叹了口气。
旁人他或许看不清楚,但是谢千砚从未想要争过什么,从未想要过什么。天生一副无垢琉璃心,不染于外界□□,所以谢千砚才能做到秉正无私,让人信服,成为千剑门衡量一切的标尺和天秤。
但现在,谢千砚有了欲望,有了想要争的东西,便再也做不了那把标尺,那杆秤。
清心寡欲十几年,偶尔争上一回,也无妨。
只是,从一开始,墨渊便看得极为清楚,楚见欢与谢千砚之间总有一道壁垒,隐形在他们的心间。于两人的感情而言,这是跨越不过的山河。
并且,这道障碍,不来源于谢千砚的无
垢琉璃心,不来源于谢千砚的无情道,反而来源于楚见欢。
墨渊想,谢千砚的最后一次希望或许也会落空。
因为那道壁垒,那道障碍,因为楚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