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他传给裴心哲的纸条中,百分之八十是询问他中午吃什么。
他想,他完全可以课后把纸条要回来,循环利用,然后又想,他之所以没要回来,是因为裴心哲收起来了,那人大概想收集起来,做自己上课叨扰他的罪证,但最后收着收着,又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了。
将纸条收好,尤童又抽出一个暗红色的皮质盒子,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只玉镯。
只一眼,尤童便认出来,这是曾戴在奶奶手上的那只。
那时,奶奶和秦淑言聊天,尤童听到过她说起这只镯子。这镯子本是一对儿,她离开南充时,留了一只给她的女儿,自己戴走了这只,想等到裴心哲娶妻,送给她的孙媳妇。
看着这只透润的玉镯,尤童才明白,裴心哲所说,都是你的东西的含义。他觉得呼吸紧,指尖摸了摸镯子,小心又慎重地关上了盒子,放到一旁。
他接着又往下看,方才挪动别的东西时,他的目光就总瞟右下角的硬质盒子,他慢慢挪开它旁边的东西,先将它端了出来。
那是一个手机盒,尤童曾藏在被子里,送给裴心哲的。
打开盒子,尤童不意外地看见了那只手机,但让他意外的,是盒子里还有许多别的东西。那张被彩票亭老板拿走展示的彩票,不知为何出现在盒子里,除此之外,还有印着尤童牙印的学生证,和那枚塑料贝壳戒指。
一刹那,尤童忽然想起夏天,那个回忆起就心慌悲伤的夏天,在他被夏日困住的某一天,他曾疯狂急切地寻找裴心哲留下的痕迹,也小心又痛苦地收好,证明他真的存在过,安慰自己他不算离开。
和裴心哲一样。
处理完事情后,裴心哲以最快的度赶了回来。
客厅里,尤童和同同偎在一起,躺在地板上,在刚进过贼的家中,睡得很好。
地暖充足,不怕他会感冒,裴心哲脱掉外套,轻声在尤童身边坐下,拇指抚了抚他的脸,叫他,“尤童,起来吧,不是约了林今笑他们吃饭。”
感觉到触碰,尤童缓缓转醒,看清人,立刻笑起来。他抬手去抱裴心哲的脖子,把人压弯,亲他的脸颊,又模糊出声,“想你。”
裴心哲将他抱到自己腿上躺着,勾勾唇角,“我就在这儿呢。”
尤童仰头看他,理所应当的,“那也想。”
裴心哲现他的一只手一直握着,翻出来,看到了那枚贝壳戒指。
尤童侧身,脸埋进裴心哲衣服里,又抱住他的腰,似乎不满,但又有些得意,“你还说那时候放弃我了,想要忘记我,想要忘记,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我说的”裴心哲顺着他的头,觉得好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那天没说话吧。”
尤童闷哼,“那就是默认了”
“不是。”裴心哲说。
尤童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你说,我承受得住。”
裴心哲声音放轻,不想自己带着什么负面情绪去表述,“想忘,也忘不掉吧。”他顿了顿,继续说,“刚上大学的时候,很不适应,有时候喝醉,会想自己变成了一本书,就放在你房间的书架上,虽然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但可以在你身边待很久。”
“后来,就会经常做梦,梦到自己的灵魂被困在各种事物中,有时是路灯,每天每天,看着你从我面前经过,等待二十四小时,只为一分钟,周而复始。有时是桌子,能感觉到你的手指在轻敲,更多时候,是一袋垃圾,被你扔掉,我叫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转身,跌入黑暗,然后颠簸辗转,被弃置到更大的无光空地,适应不了昏暗,却还是要爬起来,自己赶路。”
尤童知道,有些话,裴心哲这辈子只会说一次,他心腔紧得难受,抱紧裴心哲,将慢慢溢出的泪水都浸到他的衣服里。
裴心哲觉他轻微的抽泣,将人拉起来抱着,笑着帮他擦泪,“怎么好像我在欺负你。”
尤童瘪着嘴摇头,袖子在眼睛上一蹭,把眼角擦得更红,小声说,“我们不怎么分开这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