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冬冬補充:「你們在裡面慢慢聊,不用著急,一個小時後肯定回來給你們開門,不耽誤上晚課。」
白琥也道:「對對,你倆就好好談談心,別有其他心理壓力哈,也不用太感謝我們,這都是團結友愛的同學應該做的。」
說完這些,外頭的走廊里就響起了這幾人的腳步聲,聽上去是走遠了。
燕晗轉過身,面對著同樣不知所措的顧以青。
兩人默契地一言不發,也都不去看彼此的眼睛,似是對現在的處境毫無辦法。
下一秒,燕晗坐到了階梯教室最前排的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嘆了口氣:「要不,咱們還是談談心?」
兩個加起來三千六百歲的人了,居然讓一群二十一世紀出生的小同學這麼擔心,實在不是燕小將軍的行事風格。
顧以青聽聞此言如蒙大赦,跟燕晗隔了個過道的對面凳子上坐下,腰背筆直、板板正正,做得十分規矩,不像是要談心,比較像是在準備辯論。
鋪天蓋地的社死熱搜其實還好,畢竟平德帝顧玄做的那些傻事兒,和他生活在時代男高中生顧以青有什麼關係。
然而,在明確了燕晗想要保持距離的態度之後,顧以青還是難免會為此感到失落。
想出現在他眼前,想陪伴在他身邊,想成為他生命中特殊的存在,卻又怕他見到自己會心煩意亂,顧以青這些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好在有了這次機會,他終於可以和燕晗把話說開了。
他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慢慢抬起頭,就瞧見燕晗正抿著嘴朝自己笑著。
那極為好看的一雙眼睛大而圓,卻裝不了太多東西,可他就是想在對方眼中留下自己的一席之地。
燕晗被顧以青這嚴肅正經的坐姿感染,也換了個更加端正的姿勢,還朝對方辯友點了點頭:「你先來吧。」
顧以青張了張嘴,卻發現腦子裡一片空白,隔了許久才問出一句:「我能問問,你為什麼拒絕嗎?」
燕晗笑得狡黠:「你猜。」
「我猜,你不是不能接受同性。」顧以青思索間理清了思路:「因為這也是最強而有力、無從更改的拒絕理由,你向來乾脆,如果是這樣,你肯定在當時就跟我說了。」
燕晗不答,但沒有否認就已經是給了一種態度。
顧以青接著道:「你也不是因為一時間接受不了好友忽然說喜歡你,如果只是糾結這個,在想清楚之前,你也許會刻意疏遠我,但不會連我家都不去。」
「你向來珍惜對你好的那些人,在明知道爺爺奶奶和吞雪都很喜歡你的情況下,你絕對不會去做讓他們傷心的事情。」
顧以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對面燕晗明明是在微笑的臉,以及那雙沒有笑意的眼睛。
「你打仗並非有勇無謀,但面對熟悉的人時,喜歡直來直去,更不會耍心機,去釣著別人,所以你拒絕就是拒絕,絕非欲擒故縱。」
「這些最常見、最有可能的理由都被排除了,那麼剩下的就是其他原因。」顧以青直視著燕晗的雙眼,微微皺眉,滿是擔憂,「這個理由,能告訴我嗎?」
燕晗下意識別過了頭,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你說的這些,都是建立在對上輩子那個我的了解上的。」
「萬一這輩子的我變了呢?」他說,「萬一我變成了一個你完全不了解的人呢?」
「萬一,我只想接受你對我的好,吃你家的飯,讓你給我倒貼錢補課,但是自己一點兒也不願意付出,甚至在發現你沒用了之後,連跟你的一點兒聯繫都不想要了呢?」
燕晗說話的時候,又恢復了最開始那個懶懶散散的坐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顧以青,一般人根本判斷不出他這一次有沒有在說實話。
「不會。」顧以青立刻做出了判斷,「你能這麼問,就證明了那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燕晗笑了笑,眼中也總算有了笑意,似是在說「真拿你沒辦法啊」。
顧以青見此,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沒有說錯:「排除了最有可能的那些原因,也排除了感情因素,就只剩下客觀因素。」
他補充道:「而且,那肯定是憑你自己無法解決的客觀原因。」
燕晗笑著嘆氣:「你都知道無法解決了,怎麼還問啊?」
顧以青道:「因為我會擔心。」
燕晗發現,他們四哥哥在情書被送上熱搜之後,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以前絕對說不出口的話都能張口就來。
他的雙眼錯開了顧以青直白的視線,落在了窗外正在緩緩下落的夕陽上。
歸巢的倦鳥在遠處天邊路過,雲霞如火焰在燃燒,燦爛熱烈的顏色隨著太陽消失而褪去了暖意,變成了冰冷又淺到發白的紫。
而在他的心中,也一直有一團火在燃燒。
無法隨著時間過去而減弱,也不會因為大仇得報而熄滅,此身不亡,此火不滅。
可沒有理由讓他們四哥哥也被火焰灼傷,沒有理由讓一個本該有大好前程的人跟他一塊兒面對那些不知在哪兒的冷槍暗箭。
「其實,我之前出車禍不是意外。」不知過了多久,燕晗再次開口了,「是有人故意撞了我坐的那輛車,在我前往雪城的路上。」
越是內心翻騰,燕晗的聲音越是平靜:「他們不想讓我活著離開,甚至是在人流量很大的街區就動了手,還因此波及了不少路過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