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家殿下带笑的脸,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垂着眼睫的青衣少女,满堂恶鬼,身形清瘦的少女背脊从未有过一刻弯曲,平静而单薄。
“奴婢见过五公主,奴婢并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公主明鉴。”
天光透过珠帘斜进了殿中,影绰间青年瞧着更加温柔,外面树影摇晃,带来一弯簌簌声。
在这样簌簌声中,所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敢问五公主可有证据?”
“证据又在何处?”
五公主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为何他不肯信她:“本公主岂会浪费时间去污蔑她一个女使,那日本公主在御花园亲眼所见她跟一个太监私相授受,宫中本就严令禁止这种风气,姜女使顶风作案,殿下也要维护吗?”
这话无不是在指责他偏私。
越文君挑了挑眉看过来,不紧不慢道:“这宫中有的是法子让人张嘴,既然做了这等子污秽之事,就当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示意身侧宫婢上前拖人。
清脆茶盏搁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殿内各种声音安静一瞬。
纪宴霄笑了起来,分明温柔却也危险,越文君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纪殿下这是何意?”
“事情还未查清不是么?”
“那就依了纪殿下的意思查。”
姜藏月眸光微动。
“事情当然还未查清。”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昳丽了,或许是觉得太可笑,那双凤眼潋滟,少了几分温柔感,多了一些薄凉冷意。
他朝她走近,唇角弯弯:“姜姑娘可曾与人私相授受?”
他在笑,这样的笑带着要杀人的前兆,自不是对着她。
“奴婢未曾做过。”
“那就是没做过。”纪宴霄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笑意勾人而分明。
姜藏月已经熟悉了他的一些小动作,这是要闹事的前奏。
她静静垂下眸子。
有些人笑得越开心,下手就越狠,莫说是披着一张佛子的皮,就算是揭了这层皮也不一定不会发疯。
他本就是个肆意妄为的疯子。
从第一日和他合作她就知道,那些曾经鞭打过他的太监,后来除了死在她手上,死在纪宴霄手上的更惨,大皇子派来的银珠自也是被捏断了喉骨。
他与她本质上并无不同,不过都披着一张迷惑人心的皮,揭下这张皮,成为这张皮。
思绪混杂间,青年含笑开口:“五公主,做事要有证据。”
“纪殿下?”纪玉仪有些慌。
“五公主说姜女使在御花园与宦官私相授受,则宦官为谁?在何处做事?说了什么?荷包又是何样式?总不至于张口就定了罪。”
他笑如春风,嗓音也是愉悦磁性,又似没有任何追责之意:“安乐殿也不是谁泼了脏水都要接住的,不是么?”
殿里安静下来,纪玉仪有些发怔。
她本该反驳,可眼下瞧着他却有些失神,青年侧颜如画,一双凤眼端是潋滟含情,宫中汴京那般多的权贵子弟,却无一人能比得上他的昳丽绝艳。
“五公主在看什么?”他在笑。
“纪殿下,你大可以让她自己说做没做过。”纪玉仪反应过来,不免有些更慌了。
“奴婢未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等纪玉仪开口,姜藏月平静出声:“奴婢前日是去过御花园,不过是为了正事与高公公相商,五公主是从何处亲眼所见?”
听得她说话,纪宴霄唇角带笑。
殿外风声渐大,他漫不经心道:“那就请了高公公。”
此事,殿中华贵妃让阿秋去承清宫请高显,这事儿现下闹成这样,冤枉了哪一方都不成,况且眼下宁儿与纪宴霄交好,她自然是想帮着安乐殿的。
“五公主可知道,皇亲贵胄犯事与庶民同罪?”
纪宴霄看向跪在殿中央的青衣少女,似无意提及:“三皇子不久前下狱,只是不知此事柔妃娘娘可清楚?五公主似尚未及笄”
纪玉仪听得后颈凉风飕飕,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可眼下已然是骑虎难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咬死姜月就是秽乱宫闱监守自盗!
纪玉仪看向中央跪了好半晌的青衣少女,殿外的风吹得珠帘叮当响,可少女却淡如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瞧着更是透彻动人。
她现下得了纪宴霄的允许,重新站在纪宴霄身侧。
纪宴霄弯起眼睫,笑得同样动人:“殿中的花今日可浇水了?”
他笑看着姜藏月:“那兔子向来是爱啃食花瓣的,稍不注意则玉石俱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