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两银子,一条人命,就这么被叶家一家子瓜分走,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换作从前的叶守钱听到这话,为了这膝下唯一一个女儿,为了遥不可及的攒钱,召婿,过上好日子,他也会撑着一口气,奋力压榨自己,然后将差雇的事儿平了。
可如今叶守钱只是站着,不发一语。
叶守富见叶守钱垂首似在沉思犹豫,以为自己所说的话奏效,唇角微扬,面上又恢复成了原先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看上去却好似读书人一般:
“老大,莫要说我多嘴,和爹娘兄弟定什么字据,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传出去不仅你难做人,你妻女也难做人。”
“刚刚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你再好好想想,府衙里还有些事儿,我得先去看看。”
叶守富转身负手而走,一直沉默的叶守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连沉闷的声音也是丝毫没变:
“立字据。”
“不立字据,我不做。”
已经迈出几步路的叶守富身形一僵,叶守钱不再多言,也不再看三弟的神色,一手再度抱起刚刚躲在他背后支招的叶青釉,一手牵着自家媳妇,便进了已有些风雨飘摇,却独属于三人的小屋之中。
吱嘎响动的木门将恶意的目光隔绝在门外,白氏已一进屋,便有些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屋内的藤椅上大口的喘气。
白氏原本就胆子小,叶青釉刚刚在门口同她说主屋可能有的那些谋算,算是把这位娇小的妇人吓丢了魂。
叶守钱这回倒是不糊涂了,看着还在门缝处偷眼瞄着外面动静的闺女,闷声说道:
“主屋那边,不会同意的。”
叶青釉眼瞧着三叔叶守富先是脸上青红变换,宛如染缸,又勃然大怒甩袖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
“暂时不会,不过晚几天,还是会同意的。”
“这几天先不要干活对,今日既然掀了桌,不单别干活,连带着饭咱们也别去主屋吃了。”
“咱们少干一天,到时候差雇就多一点儿活计,让别人犹豫一分,阿爷只要还在喘气,自然有人替咱们着急。”
这是叶青釉权衡之下想到最好的办法。
主屋那群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背后一定有什么谋算,不然也不会听到要立字据的时候,生如此大的气。
小人的手段防不胜防,字据是必须立的,不但要立,而且并不是立了字据,就可以完全不设防,今后还得时时刻刻注意那群人的动静
当然,也有可能叶老爷子本次差雇前就死了,如此一来,说什么都是虚的,所有担子又都回到了叶守钱的身上。
不过瞻前顾后总是没用的,与其天天担心老爷子什么时候死,还不如如今趁着老爷子活着,为自己的利益谋划一分,立下字据,让那群人没有抵赖的余地。
况且
瞻前顾后肯定没有‘斩草除根’来的猛烈。
这斩草除根的意思,自然不是对老爷子如何如何
而是,分家。
叶青釉心中闪过这两个字的瞬间,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守钱,叶守钱守着捂着心口喘气的白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看上去呆的活像是个十五六岁,面对心上人手足无措的少年郎。
好半晌,叶守钱才发现叶青釉的眼神,疑惑道:
“怎么了,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