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好了。
“对了,你还未告知我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叶瑾凝心情突然变好,就连语气也温和起来,方才的冰冷似乎瞬间融化,“比如,你是谁,又是怎么成为我的徒弟的,又有着怎么样的过往……”
如果是记忆完整的叶瑾凝,一定不会出言询问洛荃晚的过往。
他从血水与泥泞之中把他打捞起,也见证过忘水村遍野的尸体,自然知道那不是一段好的回忆,也不愿意出言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可如今的叶瑾凝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也应当只是随口一问。
但洛荃晚却忽然像被什么击中一般,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像是在逃避什么。
他的脸色苍白,感到自己的心跳加,仿佛要跳出喉咙,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叶瑾凝心怀天下,悲悯世人。
但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失控,杀了那么多忘水村中无辜的村民,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吗?
他还会把自己当作是他的徒弟吗?
自忘水村回来的那段时间,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梦到那一天,甚至比那一天更为恐怖。
梦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被活生生剥去皮,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惨叫声可怖凄厉。
他似乎看到了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他们的眼神充满愤怒和悲伤。他试图向他们道歉,但声音却无法出。他看到自己被囚禁在黑暗的牢房里,四周是冷漠的面孔,他们在指责他。
他的心跳加,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想要醒来,却现自己无法动弹,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所缠绕。梦境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是李暮晟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子一样刺痛他的心。
痛苦和内疚充斥着他的心,像被撕裂一样。他想要逃避,想要摆脱这一切,但他却无处可逃。
这种噩梦一直持续到某一天,长右为他寻来了断念仙草,自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做梦,夜晚也不再是凌迟他的刑具。
直到……叶瑾凝出关之后,他又开始做梦了。却不是从前的那般,而是十分诡异地梦见了以后会生的事情。
就像预知梦一样。
但是梦中的那些场景都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每一次都让洛荃晚感觉心痛到窒息。
叶瑾凝看着他这般反应,微微诧异,有些担心道:“这是怎么了?不想说就罢了。”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是说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叶瑾凝缓缓靠近洛荃晚,想要查看他到底是怎么了,抬手向他的脉搏探去。
洛荃晚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愕然抬眸,与叶瑾凝所投下的关心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
他心下一动,抓住了叶瑾凝的手,眼神涟漪微泛,含着浅浅的一层泪光,眼眶又开始泛红:“师尊,没有不想说,我,我……”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真的开不了口。
只是……不想让你对我深恶痛绝。
“行了,别说了,”叶瑾凝微微摇头,无奈地看着他,语气轻缓,带着些许安慰,“身为我的徒弟,断不可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洛荃晚听到此言,眼神中闪烁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心中却渐渐回暖。
是啊,身为他的徒弟,他一直在被他保护着,从很久之前,就被他保护着,他给了他特权,也给了他尊重。
何其有幸,此生遇君。
何其有幸,与君共行。
叶瑾凝只感受到洛荃晚抓着他的手变得更紧了。
忽而,洛荃晚抬头直视着他,深邃地眼眸蕴含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坚定道:“不,师尊,我会告诉你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他方才已经在心里誓了,不是吗?
——他不会再对他的师尊,有任何欺瞒。
任何事情。
痛苦的,挣扎的,愧疚的,后悔的,害怕的,难过的,扭曲的,憎恨的……
叶瑾凝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轻声道:“好。”
洛荃晚的笑容里混合着苦涩与满足,声音轻柔道:“师尊……闭上眼睛吧。”
叶瑾凝不明所以,但却还是按照洛荃晚所说的,果断地闭上了眼睛。
应该相信他。
心里有一个声音默默说道。
意识朦胧间,他似乎来到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