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化妆绝不在自己的学习范畴里,前期的大部分准备工作已完成,可到盛装打扮环节化妆师却迟迟不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现在是下午1点,再过半小时变得出门,克里德曼嘀咕着不住抱怨,拿着手上的化妆品又研究不出,气不过,索性踢开椅子躺床上休息。
困意渐渐压下。“少爷。”朦胧中,有人在轻唤自己。眼前还浮漾着流光,隔着点距离,能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塞?”他下意识回答。那头的人似乎有了动作,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压下来,让习惯光亮的双眼乍然间不适。
漆黑的物体在视网膜中留下残影,短暂的模糊后,不等反应,克里德曼只感觉被人抱起,放正。
“老爷让我为你梳妆打扮,时间不多,要迟到了。”
父亲的安排?眼前那片明晃晃的光开始动了,光影虚幌间,他撩开蓬松的头,终于看清眼前人。
“你为我化妆?!”惊讶莫名,克里德曼愣在原地,久久望着对方,没有开口。
“……好,你……来吧。”抬起因震惊跌落的下巴,克里德曼正色过来,规矩地坐在椅子上。
巴掌大的脸上本就不需要艳丽的色彩,思来想去,塞伦斯左手一伸,拿起根白色眼线笔在那眼梢处一勾,只见上翘的眼尾更清冷,又隐隐有份妖艳。
口红收唇,涂抹得比红枫叶淡些。他又拿起眉笔,在眉处三分处带过。或许是等久了,少年脸上绽开条乏意的裂缝,眼睑上方面睫毛盖下,正好点向左眼下方一点痣。
小鼻高挺,鼻骨上还安着双引人注目的眼,呈现出金黄,栩栩生辉,灯光打下来,还能见到底下若隐若现的光彩。
那黑绸缎似的自男人手缝穿过,镜前,他极俊的脸上还带着种温和、轻盈的微笑,甚至不用胭脂,就美到极点。
时间还未在他的脸上凿下痕迹,他脸呈现出微弱的灰白色,轮廓分明,线条不锋利,却有力,宛如石膏像矗立在阳光下。但尽管像是大理石柱般没有生机,可肉眼可见,仍有青春的瑕疵,仍是葳蕤。
而他哭笑任之,爱恨分明,俨然是少年样。
如果能看着那人老去,可一切,又如昙花一现般。
唇上血一样的红被手指抹开,铺平开来,由浅到深。他皮肤有着珠贝似的光泽,触感如丝绸,不过是简单选用几种浅色,就已美不胜收。
丝丝缕缕的被人握在手中,更衬那人肤白如雪,他仍不确定,几束刚拧成麻花便又散开。那头还是被搁置下来,塞伦斯转过身,拿来一杯液体。
“喝一口。”光从外观难辨是何种药水,他明显是不信任,眉头拧的很紧。但也不过片刻,便放下警惕,接过一饮而尽。
刹那间,疯长的头给予了答案。不过几秒,那头黑就从脖颈到了腰部,垂到他手臂。
“说了喝一口…”塞伦斯拿出魔杖,肆意生长的头及时止住。他那头长已经能被束住,两束落在前面,遮住眉眼,揉杂出种说不出的柔。
“我…长……好看吗?”不敢抬头、不敢面对,他愧疚得几乎说不出话。而在前面,被镜子投射出的面孔带着破碎、些许柔美。
“……不好看吗?”他一抬头,明亮清澈的眸正好对上那人,剔透得容不下任何污秽,好似两颗玻璃珠,映着世间美丑,映着自己。
“好看,留着吧。”男人俯下身,第一次近距离低语。克里德曼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气吓得哆嗦,头一歪,秋阳似的瞳孔中染上恐惧。
而他仍看着,望着那双照出的生离死别。或许是有些画蛇添足,他本就不需要化妆品修饰,幽深的眸子恰似琥珀,男人的心头一颤,停下动作,远离耳边。
“不是有问题吗?我曾经服侍过你母亲,多少知道。”她总会指点一二,可碍于关系,那层膜永远无法戳破。
“该换衣服了。”准备好的礼服上身,洁白的布料显容貌精致。他就像衔有红宝石的苍白鸽子。
着装完毕,被豢养的鸽子拍拍翅膀,在盘旋一圈又一圈,在那人带领下踏出门。
相似面容,实属难分。精心准备的礼服没有白费,他身上原先总有极不调和的特征,现在,意外的融洽。
相似度总能产生满足感。
他看到那人眼中透出的思念,灵魂的炙热,以及那比黑曜石还黑的瞳孔中的无尽厌恶。
正是因为相似,所以核心将他们紧密相连,是同一种人,却有鲜明个性。他仍保持着差异——是的,他绝不会是她。
男人的眼眸逐渐黯淡。“出吧。”好像这相像的脸很可笑,凑近看,却又不好笑了,那些细微的差别永远是罪魁祸,亦如要取代就得用洁净的容器接纳,它永远苛刻,几乎折磨。
而悲伤流过,是一滴泪,痛苦流过,是一道疤,欢愉流过,是一抹笑。人,就是根导管,会把不同的情绪注入到合适的容器中,短暂停留又排出,不做停留,直到长到合适的。
酒宴规模比想象中大,除去斯塔,各大名流也有登场,一些相邻势力也在其中,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普拉斯。”多尔扎尔的少爷,他黝黑到甚至泛灰,宛如黑珍珠,白头、白眉毛也有着珠光色泽,灰白的眼睛闪闪光,
攀谈几句,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很快便留下好印象,在此之后,便能为己所用。
成年人便难搞定的多,兴许能与别家聊上几句,而从自家上层更是难如登天,要得到赏识光靠嘴怕是不够。
再向前,少了儿童区的甜气,有的只是酒水味、荷尔蒙、香水味,不属于年龄段的欲望充斥着鼻腔,克里德曼忍不住抽了下鼻子。自己还未到饮酒年龄,或许为她庆幸,艾还能留在家,不必卷入权利的漩涡。
“莫比,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我的儿子。”不认识的、认识的,大量面孔涌入眼前。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去,灰黑色的头高个男性站在旁边,看着像是位慈眉善目的长辈。克里德曼弯腰行礼,挥手,投以微笑。
“你的儿子?”桃粉色的眼眸也在这时靠近,带着令人揣测不透的笑意,打量着少年。灰黑色短的男人不同那些人展露傲慢,反倒笑着打招呼。
“执行人,你很优秀。我是莫比瑞斯,你的上级。”极轻的声音只够三人听清。
“莫上……伯……”似乎叫哪个都不太好,看出那人为难,莫比瑞斯稍稍俯下身,抚摸着少年头顶。
“叫我伯父就可以。”瑕疵没被他在乎,克里德曼调整回完美状态,眉眼柔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