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画好《洛神赋》,谢葭花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先画了十几张洛神的单独画,着力刻画其神韵和那种飘渺如仙的感觉。直到画出了一副好的,才开始着手画整幅《洛神赋》。
出了正月,雎阳馆就开始上学了。跟着谢嵩学了两年,学生们大抵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也有几个学生在上京已经有了一些名气。虞世宜诗名渐重,南旭尧擅画景,苏至勤擅棋,秦子骞画技不错,另外又迷上了写散文和谱曲弹琴。谢葭的画技已经成为雎阳馆中的顶尖,不过不同于南旭尧,她擅画人物肖像。
这意味着,馆内弟子之间的竞争已经越来越激烈了。小孩子都有好胜之心,像早先那样,抵不住好玩的天性喜欢躲懒的已经很少了。跟了谢葭两辈子的“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又太冷”的毛病也早就治好了。
为了不落后那群小屁孩,除了各科先生布置的作业,谢葭每日练习十张小楷,一张速写人物肖像,另外亲自养了一盆碗莲以修生养性。然后再每天读一遍后人分析顾恺之画技的书籍,细细观摩《洛神赋》一遍,并且对比自己以前临摹的洛神形象寻找其不足之处,才动笔临摹。每日如此,如痴如狂。
直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才临摹出一副完善的《洛神赋》。那是她熬了个通宵借着夜色的宁静突然找到的感觉。
交给墨痕看,墨痕惊艳,然后笑道:“神韵已经有六分。”
谢葭有些失望:“还有四分不足!”
墨痕笑道:“拿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是个十岁的姑娘所画!”
谢葭还是有些蔫。这幅画花费了她太多的心血。
墨痕道:“元娘别丧气,这画已经是顶尖的好了。不信,拿去给侯爷看!”
谢葭道:“拿给父亲看,父亲大抵要说和墨痕姐姐一样的话。”
果然,交给谢嵩,谢嵩又如获至宝,简直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他和墨痕一样,都把谢葭定位成了一个初学画的十岁女娃。他甚至又想把这画占为己有,结果考虑了一下卫太夫人那个凶悍的脾气,以及放在自己这里,不如拿到卫太夫人那里去显摆。卫太夫人的八卦圈子可比他大多了!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了。
谢葭却还是对自己的本事没有底气。又画了一副单独的《仙姬踏云图》,让墨痕偷偷拿到博渊阁去卖,看看一个没有名气的画师拿去的东西能卖多少钱——那应该都是论才定价吧!
结果墨痕拿回了四十五两银子,笑道:“博渊阁抽了一分的提成。元娘这下该放心了吧,我也不曾对老板说小儿所画,只说有一副《仙姬踏云图》给他,挂了出去,第二天就卖了!说是颇有六朝时顾恺之的风范!”
她又道:“卖了五十两呢!”
谢葭总算安了心,后笑道:“父亲一副真迹,五千两都不止!”
墨痕抿着唇笑,道:“侯爷像元娘那么大的时候,一副真迹可不值五千两。”
也是,革命的道路还长远。谢葭决定继续努力。
结果事情的发展却出乎谢葭的意料之外。
卫太夫人果然把她的《洛神赋》挂在大厅里显摆,说是谢嵩那老小儿的宝贝闺女画的。人家看那工笔,根本就不像是小朋友画的,当着卫太夫人的面是不敢说什么,结果背地里就多有嘀咕。偏巧那副《仙姬踏云图》被一位给事中的夫人给买了去,那位马夫人对画也是颇有研究的,心里起了疑,便每天跑到卫太夫人那里去窜门。
研究了大半个月,才确定这两幅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马夫人才华是有,人品就不怎么样了,很快,上京公卿贵族之间便流传出了一个说法,说是谢葭让第一文婢墨痕代笔,借花献佛。
这流言很快传得沸沸扬扬。谢葭这小书呆子却浑然不觉,还每日把自己困在屋里苦练画技。
谢嵩发现不管他怎么解释,人家当面说着好,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背地里那谣言倒越传越炽,顿时就气炸了肺。
谢雪趁机跑到谢嵩面前去进言:“父亲何必生气?真金不怕火来炼,过几日就是元娘的生辰,到时候不如大宴亲朋,让元娘当中作画!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谢嵩觉得她这个主意好极了,道:“好!就让元娘当众作画!”
离谢葭的生辰还有半个月,谢嵩立刻就让刘氏准备操持,张张请帖都是他自己亲自写的,几乎把朝中有名望的公卿都请了过来。碍于颜面,也请了萧府。
谢葭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她倒是愣了一愣,才道:“当众作画啊……”
墨痕笑道:“元娘有真才学,又何惧当众作画!”
谢葭道:“我倒不是惧,只是有些想不通,大娘怎么就跑去给父亲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
但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多想无益,不如好好准备。谢葭对自己的画技有八分信心,每日练习从不懈怠,并不指望能一战成名,但是应付过关应该没有问题,至少不会丢了当代画坛第一人谢嵩的脸。
转眼到了她的生辰之日,晚上就在府里摆了大宴,请了名门贵勋和他们的夫人小姐前来庆祝。当天晚上,谢葭换上了刘氏送来的水红色襦裙,和蓝色长裙,还梳双环丫髻,鬓角缀着珍珠,额心贴了花红,墨痕把她打扮得十分隆重。
整个公爵府灯火通明,坐在蒹葭楼,都能听见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群嘈杂之声,一片喜气洋洋的情景。
墨痕笑道:“名门贵女之中,过生辰有这样的排场,近十几年,京里也只有元娘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