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份收入,一年也能挣不少呢,刘家实在欺人太甚!
就这样,人娘家人来了还没个好脸色,动不动指桑骂槐,对着老大老二媳妇的娘家人倒是跟条哈巴狗似的,尾巴都快摇断了,她作为街坊都看不过眼。
秦爱兰不是善于主动聊天的人,见妇女主任欲言又止,担心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人不高兴,更是一句话都不敢主动说,低着头,像只鹌鹑。
于是,秦艽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低着头,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大姐,她本来应该风华正茂的,才刚二十四岁的大姐啊!
待秦爱兰走到街道办门口,却见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书记两口子,而是自家妹妹一行人。
“你们咋来了?是奶咋了吗?”居然连老二两口子和老四都来了。
见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爱兰更急,“来娣你快说啊,咱们奶咋啦?”
秦艽抬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大姐,奶奶……呜呜呜……”泣不成声,隐约露出“医院”“抢救”等字眼。
秦爱兰腿一软,但长姐的责任逼着她硬是站住,“在,在哪个医院?”
“转省医院去了。”秦友娣可表演不来哭哭啼啼那一套,干脆利落的说,“医院说奶的情况很严重,至少要准备三百块钱,我婆家你也清楚,拿不出几个钱,来娣本来不想来找你,是我主张来的。”
这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秦爱兰丝毫不怀疑,“三百块,现在还差……”
“咱家没钱,我们四处问了,村里实在是借不到一分钱。”
这年头的三百块可是巨款中的巨款,不是一般家庭能拿出来的,更何况秦家那样的破落户,三十都成问题。
秦爱兰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刘加伟虽说对她好,啥好药都给她补,可工资大头都是交给婆母,据说老大老二家也这样,她以前从未怀疑过真实性,再加这半年刘加伟工作忙,应酬也忽然多起来,不仅他自己留下的工资不够花,这俩月居然还开始向她张口了。
好容易攒下的几十块私房钱,就这么被他一点点要走了。
可这时候,她就是奶奶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想办法。一咬牙,“等着,我去问问老人。”
友娣连忙一把拽住她,“哎呀大姐你傻啊,刘家人要能借钱给咱们奶看病,我把脑袋拧下来你信不信?”
秦爱兰嘴唇蠕动着,说不出反驳的话,但不试一试,她怎么对得起奶奶呢?这种时候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放过。
友娣还想再劝,秦艽冲她轻轻摇头,大姐还是这么天真,总得让她碰碰壁才会彻底对刘家死心的。
“啥?要借钱给你奶看病?!”家里,刘老太一听这话,差点没跳起来。
就是小姑子也阴阳怪气地说:“我说三嫂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你都嫁进咱们刘家了,那老太太生病关你啥事啊?”
“我们姐妹四个从小就是我奶带大的,我不能……”
“那又怎么样,你可是刘家人,你要是还惦记着她,就回家去吧,咱三哥既有工作又是技术骨干,多的是黄花大闺女等着嫁他呢,这保不准进门两个月就能怀上孙子,不像你……啧啧。”
这么多年,秦爱兰也没少被小姑子挤兑,可挑唆他们离婚的话,还是第一次当着面说,爱兰有点委屈地看向婆婆。
谁知刘老太不仅没制止闺女,还跟着附和:“就是,咱们加伟条件好着呢!”
秦爱兰眼里的光,忽然就这么暗下去。
她咬着嘴唇,想到病重的奶奶,顿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妈,算我求您了好吗,就先借三百块给我奶,以后我妹妹一定会还您的。”她没敢说她还,不然刘家人又要担心她“吃里扒外”了。
可饶是如此,刘老太依然不为所动,“跪也没用,咱家可没那么多钱。”
“怎,怎么会,以前加伟不是每个月给您交20块钱嘛……”整整六年,1400块钱,这还不算奖金和生日孝敬,三百块也只是五分之一而已。
刘老太脸拉得比驴还长,“咋,长本事跟你婆婆算账了?这家里里外外不花钱啊?你每天吃的喝的穿的大风刮来的啊?”
“农村来的就是爱算计,三嫂你这么会算计咋不去当会计呢?”
爱兰抹了抹脸上被喷到的唾沫星子,有心想反驳,他们这么多年压根没花到家里啥钱,可她自己嘴笨,又被打压习惯了,母女俩机关枪似的挤兑,她只能干着急。
憋了半天,想起个事情,“那前天爸还答应给大嫂买辆永久牌自行车,给二嫂买台缝纫机……”光这两样,他们家没票,加上去找人兑换票据的费用,怎么也接近八九百了。
足够救她奶奶的命了。
“嘿,老三家的你咋回事,啊?咱们爸妈答应给我和大嫂买东西,那是老人的心意,你还想啥都比着来,那我和大嫂都生俩儿子了,你生了个啥玩意儿?”
“就是,不自量力。”
“……”
俩妯娌加入之后,秦爱兰更是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
街道办门口,妇女主任看秦艽几个冷得直搓手,热情地说:“进来屋里坐坐吧,想让刘家借钱难,估计有一会儿呢。”
姐妹几个道谢,倒是没进去,只一直望着刘家巷子的方向。
秦盼的小眼神在两个姐姐身上流转片刻,她本来就是这家里最聪明的,不用几分钟就明白二姐三姐在干啥,“咱们不能骗大姐。”
“小妮子你懂啥叫骗不,这叫善意的谎言。”
“秦盼你记住咱们大姐今天受的委屈,总有一天我要一分不少的讨回来。”刘家人作的恶,可不仅是现在她们知道的这些,上辈子大姐直接被逼疯关进精神病院啊!
一旁的牛大刚忽然缩了缩脖子,小姨子这话咋让他脖子凉飕飕呢?
想到这件事需要用到的证明文件,秦艽也没闲着,又把事情跟站在一旁的妇女主任说了一遍,二姐想去省医院看奶奶,就得有单位或者街道办的介绍信,现在去单位开太远了,怕赶不上火车,希望街道办能帮忙出具一份介绍信。
妇女主任本来就对爱兰有好感,以前自家俩儿子结婚都是请她去做的酒席,不仅一分红包没要她的,还用最少的钱做出让人交口称赞的酒席,她正愁不知道咋感激呢,“行,你们等着,啊。”
一会儿,她就拿着三张固定格式的介绍信出来,“估摸着你们还要去住招待所,买点营养品,这里我就先空着,到了省城你们再自个儿填上,我记得你大姐是读过书的,对吧?”
大家连忙答应,都松了口气。
秦艽心内感激老大娘的善解人意,心说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好好感谢她,这次的事她必须做的滴水不漏,坚决不能连累到人家。
等了大概半小时,秦爱兰才一瘸一拐的出来,友娣看见她膝盖上的两个灰印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别去问他们借,大姐你偏要去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