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岑的目光在村口的石碑上流转了一阵,“把马车停到一边,天亮后进村。”说着又看向了祝鸿,“天亮后去村子里查探一下情况。”
“是。”
第二天天刚亮起,汪岑就从马车里睁开了眼睛,正准备坐起身上却滑下来一件披风,看样子是他放在一旁包裹里的那一个。马车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了,看样子醒的比他要早些。汪岑把衣服放好撩开车帘向外看去,邤风还在一旁睡大觉全然没有意识到马车上少了两个人。
汪岑看着不远处的村子,思考着其中一个人下了马车去做了什么。
孟随安在村子的街上游荡了大半天,她来之前打听过这个淄河村。村子临着一条河名叫淄河,据说这条河就连最干旱的时候都没有断流过,所以村子里的人对这条河的保护也很重视。她醒过来的时候村子里只有几家的烟囱里冒着阵阵的炊烟,奶白的烟直直的飘向天空。进了村子孟随安在一家村户前支起的摊子上坐了下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家卖的是烤饼。别管是什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这家村户的位置比较靠近村口,支个早餐摊大概也是为了方便来往过路的客人。男人端上几张烤饼又带上来几碟咸菜,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人,没过一会儿就和孟随安闲聊起来了。男人名叫苗年,在后面忙着和面的是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女儿帮他们生火。
“看您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出远门啊。”苗年看着这人的穿着打扮就有些奇怪了,目光又时不时瞟向他腰上挂着的一个玉佩,“怎么到我们这地方来了?”
孟随安笑了笑,“来这附近办些事。”说到这儿她放下手里的烤饼有些好奇的问道:“说起来,你们这个淄河村我在京都就听闻你们这儿出了好几起着火的案子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苗年听对方提起这件事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后面还在做事的妻子,妻子也用相同的眼神看向他。他们眼神里都有同一种情绪,恐惧。
“没人受伤。”苗年摆了摆手,“这大热天的也就是几户人家没注意,炉灶里的火没看住就着了。”
“这样啊。”孟随安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对方也别开了头不再看向他,仿佛再被她看下去就会让她吃掉一样。过了半晌孟随安接着问道:“苗大哥,村子里可有什么能容人睡一晚的地方?我走了一天一夜了,实在困的不行。”
“这。。。。。我还真不知道。”苗年一边说着眼神却也并没有看向他,“您往里走第六间房子就是村长的家,您去问他吧。”
眼见着对方有了防备,孟随安不再多问什么了,只是又要了几张烤饼和小菜放了钱就离开了。
苗年看着那个少年离开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对屋里的妻子说:“听说京都派人来查咱们这儿的案子了,你说会不会就是他啊?”
妻子急忙摆了摆手,“别胡说,不管人家是不是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少议论。”
“可我刚才。。。。”
“快别说了!”
苗年又小声嘟囔了几句转过身默默的干起了自己的活,他们并没有看到一个身影悄然从窗口闪过。
孟随安特意绕开了那家从村口出来回到马车前,邤风还靠在马车上睡觉,她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拿起手里的烤饼偷偷的放在这人的鼻子旁边开始扇风,眼看着对方的鼻子吸了几口气,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大声说道:“醒醒了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邤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对方把手里的烤饼扔给他,接着还有些烫手就知道是刚出炉的。
孟随安看着他身后的车帘子有些纳闷道:“你们家大人怎么也还没醒?”说着就用手撩开了车帘,马车里哪还有一个喘气的?孟随安一脸疑惑的看着邤风,邤风咬着烤饼不知所措。“你还真是。。。。。。”孟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能吃是福。”一回头就撞在了人身上,抬头就现了这位神出鬼没的汪大人。
“大人。”邤风从车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烤饼递过去,“烤饼,还热乎的呢!”
汪岑接了过来并没有急着吃,他看着孟随安,“安大人刚刚是去干嘛?”
“打探打探。”孟随安不知道的为什么有点心虚,“顺便买点早饭,趁热吃。”
汪岑没有说再说别的拿着烤饼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孟随安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倒不是说这人吃饭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也会吃这样的食物,她的想象中那些大人物们都应该顿顿的山珍海味,离了这些就该吃不下去饭才对。他这样的人此时站在土地上咬着烤饼,就觉得不是很搭调。但孟随安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人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帅。
“大人,祝鸿呢?还没回来?”邤风一边咬着烤饼一边问道。
汪岑没有回答,吃完了一张烤饼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才说道:“我们先进去吧。”
邤风驾着马车大摇大摆的驶进了村子里,村里的人很少有见过这么大的马车的,所以一时间一群人都挤在自己门口看着。走到了第六间房子邤风停下了车。村长站在门口,他也听见了马车的声音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眼看着马车停在他面前下来的人递上一块令牌。村长也是认识字的,一看到上面写着:西厂敕造。吓得差点没拿稳,之前就听县官说他们这儿要来一位大官查案,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位主。
村长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也不知是不是见识过什么世面,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走近了马车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我就好。”
村长眼看着马车的窗帘被撩开,一个年轻的男人冷冷的面孔出现在四方的窗口,声音听起来严肃无情:“村子里可有住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村长犹豫了一下,他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们大人问你话,没听见吗?”
“听见了。”村长急忙说道:“只是我们村子虽然大,家家户户都是住满了的,只有山腰上的一座荒废了几十年的破庙,里面还有一间房子,我们仔细收拾收拾,还是能住人的。”
邤风有些为难的转过头看着汪岑,对方只淡淡说了句带路就放下了帘子。村长跟着邤风上了马车。淄河村背山面水村子的人口较多,房屋密密麻麻的连接到山脚下,山上树木葱郁隐隐约约间能看到村长提及的那个废庙。走的路上,孟随安撩起窗帘偷偷看了看周围的房屋,远远的看到几间房顶乌黑的房间,孟随安一边看着一边伸手扒拉汪岑。
汪岑坐的好好的,就看见身旁人的手在自己身边比划来比划去的,正想问她要做什么,就被人抓住了手往她的方向一拽。“这边这边。”汪岑听着这人说着把身子从窗旁让开好让他看清楚要看的是什么,“你看那边的房子,顶都是黑的,看来就是从那个方向着的火。”他听着这人说着,视线却不自主的瞟向了眼前人的侧脸。
孟随安说了半天没听见后面人的反应,回过头差点就撞在对方脸上。她低下头又现自己的手还在抓着对方。“啊。。。。”她急忙松开手,“汪大人。。。。你看见了吗?”
汪岑点了点头坐正了些,“看见了。”随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依安大人之见呢?”
孟随安看着他忍不住说道:“汪大人,好像这次负责协助的人是我吧。”说着就一副我不管了的姿势,“我自然是听汪大人的。”
汪岑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好,既然安大人这么说了,那到时候有用得到安大人的时候,可不要推辞。”
从村庄到山腰用了半炷香的时间,这庙里不知道供的是什么,除了一个泥像。匾额和牌位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村长带着一群人看了看房间,又抓紧收拾出来。忙活完这些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顺着废弃的庙宇看下去村庄被染成一片金黄,行人两三个,炊烟四五行。
孟随安站在破庙的门口看着山下,村长也站在一旁,看着山下的景色仿佛陷入了另一个环境。“村长?”孟随安走过去。
对方听见声音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大人。”
“村长不用这么客气。”孟随遇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山下,“没想到村子里的景色这么好。”
村长淡淡的笑了笑,“有什么好,都看了几十年了。”
看着他的笑容并不像是对这片景色有了厌倦,孟随安看向身后的泥像。“村长,这庙里供的是什么神仙啊?”
听到他这么问,村长回过头看着那个泥像。他的目光没有了刚刚的温柔和和善,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仇视、冷漠,仿佛那里摆的不是一座神像而是他的仇人。
“它啊。”村长开口却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不过是无知的人们对于恐惧的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