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门响,大铁门被推开,黑衣人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饭进来,看来这附近还有不少反军,这个密室应是赤足寺最安全的地方了,可她总觉得不安宁。
“来,轻寒,我喂你。”他挡开她接碗的手,眼里蕴着笑意。
“不,我自己来。”傅轻寒躁红了脸,她不是小孩子。
黑衣人却不管,舀满汤匙递到她嘴边,“快吃吧。”嘤嘤小口犹豫了半晌,终没拂去他的一片热心,将饭吞下,他不禁笑了,“拓拨骁也是这般给你喂饭的吗?”
一股酸水回涌,傅轻寒艰难地将饭咽进胃里,听来他的话极是刺耳。
“那时我真忌妒地快疯了。”黑衣人幽幽叹了口气,又舀了一匙米饭,送过去时眼里重又蓄满温柔的满足。
傅轻寒差点惊出声来,他说他忌妒?他忌妒拓拨骁?那是什么概念?这个男人当真是因为爱才对她这么关注的吗?蔓蕊说,他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她本不信,此刻不得不信了,他已亲口证实。她的脑中也十分清楚,被一个危险的人爱上,绝不是好事。红颜本薄命,若天生便是唐宛这副面貌,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吃完饭后,她撑着眼坐着,努力使自己别睡过去。飞红楼三天三夜的未眠,她早已困倦不堪,可这个处境,又不能睡,上下眼皮打架,黑衣人说得话她要回想好几遍才能回答得上。
“轻寒,你好好睡一觉。”黑衣人见她无精打彩慵懒的模样很是心疼,看出了她的顾虑,“你睡吧,我出去,山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下,这里不会有人来,我也不会来打扰你。”说着退了出去。
“好……”傅轻寒见铁门闭紧后,周围一片安静,虽知道这安静中潜伏着无限的危机,可实在抵不住瞌睡的诱惑,沉沉蜷在寒冰床上睡去。
待她醒来,烛火昏惨,依旧只有她一个人仰卧在宽大的寒冰床上,她揉揉眼,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精神却好得多了。
“你醒了?”屋角一句话惊得她从床上蹦起来。
“别怕,我刚来,见你睡着没敢叫你。”黑色的修长影子从暗处走出来。
傅轻寒“嗯”了一声,“天黑了吗?”
“黑了。”
“屋子里真闷。”她的心情也很低落。
“山上很不安全,皇宫里派了很多杀手在巡山,等事情过去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傅轻寒翻起眼,“那要到什么时候,这些天我必须呆在这鬼地方吗?”
“这是鬼地方?”他反问。傅轻寒别过头,眼里尽是不满。“那你要去哪里?”
“回宫!”她脱口说出,心中大悔,自己老踮着回宫的事,一定惹他发怒了,不禁可怜巴巴地望着黑衣人,似乎在说,我只是随口,不是有心。
“你不怕被拓拨骁杀了?”他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情绪。
“他已经杀过我一次,我还怕第二次吗?”
“如果你连死也要死在他手上,我无话可说。”黑衣人转过背,冰冷道,这冰冷中,又有一丝悲凉,“走吧!”
“你送我回去?”她小心翼翼问,不敢相信,黑衣人听到她不知说了几遍的“回去”,心情烦躁之极,吼出声,“皇宫就是你的家吗?你就那么想回去?”暴戾之样犹如他杀掉追兵之时,傅轻寒的嘴抽搐了一下,泪眼汪汪,“别凶我好吗?”
黑衣人回头,刚睡起的她发丝散乱,脸色绯红,紧紧抱着腿流露出害怕,他心如针扎,缓下声,“我不凶你,我怎么会舍得凶你呢?来,跟我出去,我送你回去。”
密道之外,赤足寺已没在黑暗之中,秋风微凉中一条下山的大路。一顶小轿静静地立在地上,傅轻寒没敢看黑衣人的眼睛,低头道了声谢,弓腰进轿,脱了力地倚在轿靠上。轿帘被黑衣人掀起,他只说了一句,“保重。”
“主上,你让她回去了?”削瘦的女子素影添进了图画,“拓拨骁会对她不利,你能放心吗?”
黑衣人默默站着,直到轿子彻底离开了视现,说道:“她不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拓拨骁,也不会否认刺杀之事是她做下,但我敢保证,拓拨骁不会杀她。”
蔓蕊不解,“可皇上不知道她是傅贵妃,只当她是刺客,怎么就没可能杀她呢?”
“因为,拓拨骁已经错过了一次,不会再错过第二次,哪怕只是个相似的女子,也绝不会赐她死,但无穷的折磨盘问是少不了的。所以说,有时候活着其实比死还痛苦。”
“所有的痛苦都是主上你造成的,若当初你不把她从碧云宫救出,不带她去五台山,不让她顶替唐宛的身份,她死了,也不会有任何痛了。”蔓蕊直视他的眼,“你不心疼吗?”
“当然会!”他极快地垂下眼,这个动作使蔓蕊几近发狂,接着说,“可是,我也要利用这种痛苦,此次她的回宫,不又是个机会吗?只要她重新回到拓拨骁身边,就再次将她换回来,派唐宛再去刺杀一次,一次死不了,第二次总会没命!”眸子里尽是冷冽。
傅轻寒坐的小轿直抬到城门外,她挑起帘子问,“怎么不走了?”
抬轿的小厮做了个“请”字,“主上吩咐了,只送到这儿,唐美人是倾国要犯,别连累了我们弟兄才好!”
听了此言,她没说话,扶着轿木下来,星星点点的是城门的灯火。她刚一触地,两个小厮飞快地抬起轿,沿原路奔去,怕停一秒便被人发现。傅轻寒能够想象,燕京城四处追捕她的告文定是漫天飞遍,也不敢大意,远远地躲在树后思考如何混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