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棠这样说,就是为了故意刺激景云。
“小云将军”是景云对云海棠特殊的称呼,这个称谓从前在军中人人知晓,却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称她。
“将军”二字可不是随意能喊的,就算开玩笑也不行——但也有例外。
曾经,有一次征战中,云怀远晕倒不省人事,云海棠在担心阿爹安危的情况下,却准确而冷静地传达了她在阿爹口中得知的战略部署。
但当时的景云年轻气盛,并不服气,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全凭着云怀远这个大将军护着,才在军中如鱼得水,所以当下觉得她只是自己在享受过着将瘾而已,所以并不听她的安排。
战况紧急,景云自行策略,却没想到敌军出其不意,致使他带领的一小队人马无一生还。
就在景云危在旦夕之间,是云海棠只身策马,将他救回了大营。
在云怀远醒来之前,一直是云海棠与其他副将一同,顺着阿爹先前的预判,分析形势,果断出击,才打赢了那场战役。
后来,云怀远醒了,景云前来谢罪,并向云海棠道歉,说自己心胸狭隘,让士兵枉死。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便称呼云海棠为小云将军,再没有任何人置喙。
因为,大家都知道,景云的命是云海棠救回来的,格局也是云海棠帮忙打开的,而云海棠在军事上的造诣,确实并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若不是女儿身,跟在云怀远身边,不会连个将军也做不上。
“小云将军……”景云见云海棠满脸愠色,心里的防线便松了些,口中有些犹豫。
大意了!
“你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云海棠见到景云的犹豫,赶紧接了一句,以促使他更加放心。
景云心中想了一番,终于开口道:“世子殿下有令,今夜偷袭大宛大营。”
云海棠心中一惊:“今夜?”
景云解释道:“军中粮草一事,其实世子殿下早就知晓,只是为了不让军心动荡,所以故作秘而不宣。”
云海棠没有插话,继续听他说下去:"昨夜,世子殿下已派尚将军前去打探,得知了粮草的位置,和大营内外兵力分布的情况。今日,军中伙食都加了一成,就是因为他早就打算了今夜偷袭,一是防止有人走漏风声,二是让大家养精蓄锐储备体力,以防万一大宛反袭。”
果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
云海棠想起之前在京城中与顾允恒在小巷里撞见之日的情景。
那日,他明明被自己逼得跌至墙角,蓦尔单膝跪地,臣服于自己面前,却因为佯喊了一声“璟王殿下”,便让自己误以为当真是萧承祉来了,转瞬间,反被他逼至墙边。
顾允恒这招反败为胜,玩的就是兵不厌诈,声东击西。
看来,他的狡猾还真是无处不在。
“你带多少人?”云海棠关切问道。
景云思虑了一下,回道:“三十人。”
“这么少?”云海棠吃惊,“他只给你这么点兵吗?”
“不是。”景云道,“世子殿下让我自己做主,我听了尚将军探回的军情,大宛营中夜间看守不过数十人,粮草处尤为稀薄。我不想动静太大,三十精兵足矣。”
景云的战斗实力,云海棠是心中有数的,但夜袭意味着深入敌军大营腹地,除了敌明我暗,其他都甚为危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
“为什么不等江氏的粮草到?”云海棠突然想起来,“你有没有告诉他,江氏粮草已在路上的消息?”
“已经禀报了。”景云道,随即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没有说你。”
云海棠暗自点点头,她当然放心老景不会那么心里没数将她的事情说漏嘴,只是没想到,顾允恒既已知晓江氏会有援赠,今夜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偷大宛的粮草。
十月的夜已经很冷了,但云海棠的额头还是冒出了薄汗。
按照上一世算来,明日一过,接下来就是七天七夜粮草短缺的那场殊死之战,顾允恒的这一决定,会不会让那场战役提前一日到来?
“我跟你一起去!”云海棠坚定地道,“我也是雍卫营的,你就当我是你挑选的三十精兵之一。”
“不行!”景云并不客气,“此行凶险,我不能带你一同去。”
老景啊老景,我当然知道此行凶险,所以才要和你一起去啊!
上一世,我就答应过翠喜,上了战场要照顾好你,但却没有做到,难道今生,你还想让我重复这份遗憾吗?
绝对不行!
云海棠心中打定主意,但知道景云是个死脑筋,也不纠缠,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口中不满地道:“那好吧,看来我只能回去睡觉啦!”
景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营中暮鼓敲了两轮,景云点了三十名精锐趁着夜色出发。
尚将军嘱咐他夺得粮草即可,不得恋战,同时,他也在营中做好增援准备。
深夜中,大宛的营中悄然无声,只有几个守夜的士兵来回走动,也因为困意上头,眼神时不时地恍惚一下。
连日来,没有大的战事,听闻北玄世子今日还有心在校场选拔比试,大宛士兵心中的警惕也少了几分。
望楼上,一个哨兵迎着风向下扫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伸手合了棉衣,靠在女墙里面偷偷打盹。
景云做了个手势,队伍中已有人悄步上前,捂着那人嘴巴,锋利的一刀向那人项上一抹。
一切都在转瞬即逝间结束。
三十人分散开来,分别去到不同之处,以几乎同样的方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营外看守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