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云氏是听金雀随口提过,也没放心上,现想来,雪浓定是因此才决定与陆秀芷断交,这是对的,陆秀芷已入深宫,那种地方她能站稳脚跟,自是有大能耐,现就看她怀的这胎了,要是男胎,真有可能母凭子贵,无论怎样,做臣下的,没必要与深宫过往甚密。
回府后,延平侯府来人,送了许多东西给沈妙琴,都是她日常要用的,兼给了五百两银子,算作是沈妙琴的开销,延平侯府的下人还特地告知,他们府上行过法事,送来的这些都驱过邪,不会连累到沈家。
延平侯府送东西来,雪浓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有什么对胎儿有害的东西混在其中,不过检查了一遍,都是安全的,这延平侯府对沈妙琴是真在意,事事都置办的妥当,送这些用物来,大约也是担心沈妙琴在娘家受委屈,是给沈妙琴撑腰的。
看的沈云香又是艳羡,又是恨那韩家,和离了便真是和离了,跑的没影,可怜她还日思夜想着他们,真是没良心的一家人,当下痛定思痛,决定放下过去,真打算从头开始了。
傍晚沈宴秋下值回来,今儿个就他们夫妇用晚饭,沈妙琴早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嫌打搅他们夫妻独处,再者大婚放的三日假后,沈宴秋下值回来时间不定,雪浓也不能叫沈妙琴挨饿等他,所以就随她在自己房里用饭了。
晚上燥热的很,雪浓穿着家常的素色裙子,显得皮白肤嫩,人端坐在桌边,等他坐下来,如常与他一起用饭。
沈宴秋斜眼乜过她,自如的给她夹一筷子菜,她也吃了,沈宴秋略稀奇道,“不怕我?”
雪浓听出他语气里的惊讶,瞅着他咕咚道,“你有什么可怕的,我就要怕你了?”
他们夫妻吃饭,下人甚少在身边服侍,屋里就只他俩人,沈宴秋眼中含戏谑道,“不怕最好。”
雪浓瞪着他,“你太小瞧我!”
她常喜欢瞪他,神态有怯怯的,也有娇娇的,现是不服气。
沈宴秋发笑了一声,昨晚他说自己不无辜,一低头发觉她睡着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睡,那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最亲的丈夫杀了人,即使那人伤害过她,她胆子小,也会吓到,可眼下她镇静的很,还颇有做妻子的气势。
雪浓迅速用过饭,看也不看他,自进房里。
片刻沈宴秋也进来,见她立在柜前,正把两件新做的圆领澜衫找出来放在放在床上,有板有眼道,“冬天给你做的,也没见你穿,要是嫌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不给你做了。”
她说是这么说的,但沈宴秋也看她这几日在给他做新衣服了,其实府里有绣娘,沈宴秋每季的衣服,不需要她操心,绣娘自会做好送来,雪浓也就是想给他做,要哪天不开心了,就不给他做,全凭着她的小性儿。
沈宴秋走近她接过那两件澜衫,进更衣室换上给她看,她看了眼,眸光软柔,这是觉得他穿的好看,喜欢看他穿自己做的澜衫。
沈宴秋就近坐到她脚边的杌子上,伸手握着她膝头的两只纤白嫩手,“殊玉,你在想什么?”
雪浓垂了垂眼眸,眼睫在轻轻的动着,“我知道的,你胳膊上受伤了,一定是他先害你,你被迫反击的。”
沈宴秋一愣,桃花宴后她恢复了记忆,她只躲着他,他以为她不会注意别的,没想到还记着他有伤。
沈宴秋撩起衣袖,把伤处给她看,温子麟那一刀是冲着他胸口去的,打的主意要他死,被他胳膊挡下来,下手狠,他的胳膊养好了还留着一道疤痕。
雪浓小心在那道伤疤上摸了摸,才两眼通红,咬牙骂道,“这个畜生,死不足惜!”
沈宴秋松动着眉,倏尔一沉,“他确实死不足惜。”
温子麟最不该的就是从他手里抢雪浓,他曾念及雪浓在宣平侯府长大,一再给过机会,可温子麟冥顽不灵,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死了便死了,他没有告诉雪浓,只是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他了解雪浓的脾性,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弟弟,可今时再看,他发现或许雪浓又长大了些,她清楚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力,大抵不需要他保护过度,她也能从容迎对。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觉得我会怕,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妹妹,”雪浓气恼道。
沈宴秋认真点头,在她因不满而鼓起的唇瓣上亲了亲,道,“都听殊玉的,以后不瞒着殊玉了。”
雪浓眼眸闪动,故作讨厌的哼了声,又转话道,“延平侯夫人的陪房上门同我说,这个月就想接妙琴姐姐回府,你怎么说。”
这日头热了,沈妙琴在府里还没呆上一个月,延平侯府就急着接人回去了,那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一有假,便上沈家来看沈妙琴,沈妙琴还偷偷和雪浓说过体己话,薛源人实诚,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来,每回来都要焚香沐浴祭拜,才敢来寻她。
延平侯府急着接沈妙琴回去,这没得说的,但此时放她回,就怕再有事后悔也来不及。
沈宴秋好笑道,“我还以为妙琴要在家里住到七月,妙琴想回去么?”
沈妙琴必然是想回的,只是就怕那周氏还会使毒计,沈妙琴还是希望沈宴秋能尽快使法子把这条毒蛇给引出来。
沈宴秋听她一说,略微思索,点头说自己确有办法,与雪浓一说,雪浓深觉得这法子可行,但要延平侯府的人配合,今个晚了,明儿把人请来商议过后再说。
于是夫妇收拾完歇下。
翌日倒也是不着急,依然等沈宴秋下值,以沈妙琴想念丈夫为由,把薛源从国子监叫回来,先跟薛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薛源自是脊背发凉,事事听沈宴秋的指示,不动声色回到家里,和家里人再通过气。
这般过了四五日,延平侯府已经能开门迎客,好像恢复到平常,只有人问起为什么沈妙琴还住在娘家没回,侯夫人也能从容应对,毕竟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沈妙琴一个人也寂寞,娘家好歹自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多,也够排解的,再者沈家大姑娘才刚和离,那是沈妙琴的姐姐,沈妙琴总得回去陪陪,左右在娘家就呆个把日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等挨到五月中,果然延平侯府立刻派人来接了沈妙琴回府。
过了端阳节,一天热似一天,顺天府的辖县内有许多专门的避暑庄子,往年这时候,多的是有钱人家租借这些庄子来避暑,乡下的庄子也就图个凉爽,夜晚蚊虫却不少。
孕妇是最怕热的,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延平侯府便早早去租下庄子,一家人都搬去住了。
这边已有不少人家住入,一到了晚上,有相互串门的,也有结伴去镇上游玩的,沈妙琴是孕妇,胎像又不太稳,是以从不外出,那些来客也很善解人意,绝不会打搅她养胎。
这天晚上,延平侯带着家人去相熟的人家做客,只留沈妙琴一人在庄子上,墙头有萤火虫飞进来,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院里摆了一张凉榻,挂上蚊帐,在里头睡着,甚是凉快。
沈妙琴的丫鬟小玉坐在蚊帐边打着扇子,点着头打瞌睡。
是时那墙外头忽然飘过白影,小玉的手被推一下,眼睛往那墙头看,立时就见鬼影,差点叫出声,愣是被榻上的人把嘴捂住了。
那鬼影出现在墙头,听不到有人吓得尖叫声,便一直徘徊不走。
小玉先镇定下来,垂着头上了屋廊,绕游廊走出去叫人。
鬼影瞧丫鬟走了,这院子里就剩了沈妙琴,更是卖力的飘荡着,想吓死沈妙琴。
可它都快爬上墙头了,那凉榻上的人还是没吭声,仿佛睡着了,根本察觉不到有鬼。
鬼影停顿了一会儿,决定直接跳进去,到她跟前吓她。
可它尚且还没能跳下墙,墙外不知何时围上了小厮,将它团团围住,小厮们也有胆小的,不敢上前,随后在薛源的指示下点上火把,火把的光一亮起来,这鬼就现了原形,分明是个装神弄鬼的汉子,被人从墙头拽了下来,小厮们围上去便是一顿打。
这头院子里,从凉榻上下来人,赫然是雪浓,方才也是吓得一阵腿软,要这儿躺的是沈妙琴,怕真要出事。
小玉小跑着进来,对她道,“沈夫人,那人抓到了,挨着一顿打,现已招了,说是受人指使来吓唬我们三夫人的!”
雪浓当下松口气,由她搀回房里,她再知会小玉出去盯着,没会子小玉便回来禀报,跟那汉子联络的是个老婆子,薛源叫那汉子带人到地方,老婆子还等在原处,当场就被抓到了,现在就是要雪浓过去认一认人,看看认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