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正好到了林阿姨出去散步的点儿,他们几个也就没多留,跟着一起下去。
看林阿姨往小区门的方向走,程叶问了一句:“阿姨是要去外面溜达会儿吗?”
林阿姨顿了顿,点点头,“去街上转转。”
有那么一瞬间,程叶感觉她表情不太自然,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不过后面程叶还是没再说什么,生病的人心思都敏感,以防万一。
后来等出了小区,林阿姨跟他们分开去了对面的小广场,范桐才给他解释:“小区里都是熟人,自从开始化疗,我妈就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了。”
“啊?”程叶有点懵。
宋暮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蠢死你得了。”
生了这种重病,对患者家人来说是一个重大打击,对于患者自己,更是难以接受。难以接受的也不单是生病这件事,更主要的是生病导致的那种落差感。林阿姨身上有一股难得的坚韧在,一看就是个要强的人,所以当自己从一个被人所需的健康人,变成现在吃饭都得靠范桐和范桐他爸爸的病人,她除了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累赘、愧疚,更多的还是气愤,是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再等接受到以往的熟人同情的目光,这种愤怒就变得更甚,产生的烦躁、焦虑等一系列负面情绪是无限的。
宋暮云原本觉得林阿姨的心态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但现在听了范桐的话,再仔细一想,他感觉自己过于乐观了。
上回吃火锅时范桐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甚至可能还是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才跟他们说出来的,事实远远没有他所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哦!”程叶终于反应过来,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他骂了句“操”,“真他妈够烦的啊。”
范桐没说什么,只是问:“你们怎么回?打车吗?”
“这么半截儿路,走回去得了。”程叶说,“早上就是走过来的,感觉还没走呢就到了。”
范桐往广场的方向上看了一眼,“那行,走回去吧,正好消食了。”
“今天吃的真没那么容易消,”宿泽摸了摸肚子,“辛苦了桐哥。”
“辛苦了桐哥。”程叶也说。
范桐沉默了会儿,最后看着他们,语气无比认真地来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们过来。”
这要放在平时,他们当中有谁一本正经地来这么一句,那肯定每个人都巴不得把这声谢谢应下来。但今天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一下子几个人全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区门口挺热闹的,不远处就停了辆小三轮在吆喝着卖炒板栗烤红薯糖葫芦。
但宋暮云还是觉得这气氛安静得让人别扭,忍不住骂了句“操”,“少说屁话。”
程叶也骂:“少说屁话!”
范桐笑了,“行,那赶紧回吧,我去看看我妈。”
徐行注意到他刚才就在往广场那边看,还没开口,就听宋暮云问:“阿姨散步你都陪着吗?”
“没,就偷偷跟着,”范桐说,“她不让我们陪。”
宋暮云点点头,没再说话。
跟范桐分开,程叶重重叹了口气,“我他妈突然有点儿想我妈了。”
“我也是,”余思说,“回去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哪天有空去做个全身体检。”
程叶“我靠”一声,“余师傅,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意识到我爸妈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做过几次正儿八经的体检。”
他连“靠”了好几声,“我这个儿子当的,啧。。。。。。我爸妈可就我这一个儿子。。。。。。”
大概是听多了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反思,徐行居然也心生一丝愧疚。
老爸老妈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但开学这么久,他跟老爸没打过一通电话,微信聊天页面也只有转账和收款,而跟老妈,徐行虽然基本上天天有交流,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老妈问,他答。
他好像就没问过老爸老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之类的问题,也没说过几句关心的话,仅有的那几次还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说的……
自己这么冷血的吗?
徐行忍不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