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梨并未挽留。
待李鹊华快走院门口时,她才倚在门上轻轻唤一声,“李大小姐……”
李鹊华扭头。
沈长梨冲她郑重一点头,咧了咧嘴,“多谢。”
李鹊华愣了一愣。
见她柔弱的身姿斜斜地倚在门槛上,明明弱不禁风饱受摧残,眼神却出奇的明亮。心中没有怨,更没有恨,较之以前的懦弱,不知坚强了多少倍。
李鹊华突然鼻头一酸,眼睛里立马溢满泪水。她哆嗦着嘴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红绫扯着安歌的手飞快地跑进来,安歌看到沈长梨,咧嘴笑着,“阿梨,有好吃的?”
沈长梨笑笑,夸张地比划着,“满满两大食盒,都是你和红绫的。”
红绫也是孩子心性,高兴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扯着安歌飞快跑进屋,片刻,就惊呼一声。
“长梨姐,李大小姐真是阔气,还给你送了几棵南山老参,这东西老珍贵了,爷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沈长梨从门槛上转身进屋,“你家爷还需要补吗?再补,那身子就天崩地裂了。”
晚膳时分,萧衍才坐着乌釉并驾马车回到别苑。
他一身玄色锦袍,身披华贵大裘,容颜肃冷,眉眼生寒。
袁隋和雷鸣随行在侧,脸色都不好看。
到了芙蓉院,袁隋就对着黑豹卫手一指,“今夜加强防卫,五步一岗,不得懈怠。”
“是,袁将军。”
黑豹卫像遇到了大事,每个人都紧绷着身子,手持长枪宝剑,严阵以待地守在芙蓉院四处。
萧衍沉默着往里走,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一行人默默跟随他走向正院书房。
雷鸣带着黑豹卫守在门边,袁隋和简石公公随他入内。方一坐定,萧衍就手拿着细心包裹供奉着的三道圣旨,慢慢打开摆在书案上,品着那字里行间的意味,撩起清辉般的眸子问袁隋。
“今晚遇袭,你是怎么想的?”
今天就在他们回流马县的路上,又遇到了黑衣人的伏击。此次他们来的人更多,足有两百人。个个悍不畏死,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今晚定不能善了。
袁隋眉心紧皱,“回爷的话,属下以为今晚的黑衣人与上次袭营的是同一批人。上次他们没得逞,这次趁爷去视察灾情,又在半道设伏,真是熟忍孰不可忍!爷,会不会是襄王殿下……”
萧衍一摆手,“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胡乱猜忌,免得无中生乱。”
袁隋暗恨,“没想这次也是一样,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受伤未死的,都咬毒自尽了。很显然,他们都是人刻意豢养的死士,目地很明确,就是刺杀爷,阻止您回京。”
萧衍抿嘴没说话,古井般清寒的眸子瞟着那三道圣旨,手在上面一一拂过。
“上次爷受伤中毒,正好顺水推舟滞留在流马县。如今朝中局势一触即,将在外,虽然形势同样凶险,但至少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三十万黑豹卫,他们不能不忌惮。”
袁隋深以为然。
若是当初他们火赶往京城,符令必会早早上交兵部,三十万黑豹卫,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服帖顺耳地听命于殿下。
京城就是个大泥潭。
再忠诚干净的人待久了,也犹如深陷泥潭,受人蛊惑忠奸不分。
袁隋想了想,眸光一闪,有些话不得不说。
“不过,爷滞留流马县有利有弊,爷还要早做定夺。”
萧衍抬起头,“此话怎讲?”
袁隋郑重道,“爷滞留流马县,虽然谣言四起,但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百姓心向殿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殿下的优势。但三十万黑豹卫,也会让皇上及别有用心的朝臣忌惮殿下。
特别是襄王萧琏,明面上与殿下把酒言欢,暗中却颠倒黑白罗织殿下罪名,秘密上呈皇上。就怕众口铄金,会令皇上误会殿下。
特别是现在,太子殿下病危,皇上让皇太孙亲政,就足以说明问题。朝中局势对殿下并不利。若不能马上回京力挽狂澜,只怕……”
“没有只怕!”萧衍冷冷一声打断他,“爷做事,自有考量,不用走寻常路。”
袁隋一听,心下一定,躬身,“是,爷。袁隋僭越了。”
萧衍摆手,“让慕龙盯紧蓝松节,本王不容他有失。”
袁隋脸上有些意味,还是劝,“爷,玉侯爷一直在追查‘青玉盘龙石’之事,蓝松节,怕不能再留……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对爷不利。还是尽早除掉,免得落入玉侯爷之手,成为他要挟爷的把柄。”
萧衍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身子撂到椅子背上,似是头疼地揉着眉心。
“爷留他,自然有留他的道理。此次遂宁县受灾,蓝松节没有懈怠,积极组织流马县乡绅富甲捐钱捐物,没功劳也有苦劳。即便只在这件事上,爷就有保他的理由。”
袁隋知道自家爷向来冷酷果决,从来都不是有善心的性子。他留下蓝松节,绝对不是因为他捐钱捐物有功。至于真正的原因,他心中大约能猜到,却不敢说出口。
袁隋一走,简石公公便躬着腰从外间走进来,将付摇蕙熬好的银耳羹轻轻推到萧衍面前。
“爷,天不早了,喝碗银耳羹暖暖身子,便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