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哥,之后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吧,你现在这么忙肯定不好好吃饭,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现在厨艺可好了。”
她说:“哥,之后我没事的时候,就去你医院坐着成吗?你那边严重的患者多,有的时候给你一吓都直哭,我可以安慰安慰他们去。”
她还说:“哥,你放心吧,我是你妹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惦着你的。”
小昕,罗无辛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对我失望,这是真的吗?
你一定还在他的大脑里的某处存在着,所以这句话,也是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窒息带来的黑暗退去,陶森摸到了口袋里的针管,恍惚间,他觉得那就是一把刀——就是这把刀,隔着门缝,刺中了小昕,夺走了他最后的亲人。
而如今,拿着“刀”的人是他。
陶森用那双拿手术刀的手猛的抓紧了脖子上的绳圈,他几乎无法感知到,他用的力气已经让绳子勒进了他的皮肉,恍惚中,他眼前是小昕趴在很远的玻璃上,远远对着他露出灿烂的笑。
“终于……抓到你了。”
番外《手术刀》完
番外实验兔01
陶昕是在陶森去国外的第四年开始养兔子的。
小灰和小白都是她从校门口的兔贩子手里买的,司机迟到了,也因此,陶昕难得有机会像是普通的孩子一样在校门口闲逛,用掉口袋里那几张妈妈给她的“紧急零花钱”。
而那个下午,她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笼子角落里的那两只兔子。
小灰要比小白要稍大些,兔贩子虽然一直跟她强调,兔子的身体都很好,但是陶昕自己就有行走的问题,她不可能看不出,小灰的右后腿受过伤,所以,它才总是把后肢藏在厚厚的绒毛底下,一动不动。
为了把小灰和小白一起接回家,陶昕毫不犹豫地用光了所有的零花钱,她拎着兔笼子上了司机的车,回到家,楚玉珍却并没有说什么,又或者说,自从陶昕在那场事故里受了伤,她就总是无条件地答应一切女儿的要求。
那天晚上,小灰和小白在陶昕屋子的一角安了家,兔子的胆子很小,很多时候都只是缩着不动,陶昕也不去动他们,整夜趴在笼子外盯着那一团柔软的绒毛,直到楚玉珍来催她上床睡觉。
第二天,陶森照惯例打了视频电话回来,陶昕给他看了自己养的兔子,而陶森笑着说下次回家的行李里得多两根胡萝卜了。
当然,陶昕并没有告诉他,小灰小白根本不缺胡萝卜,事实上,自从进了陶家的家门,陶昕就恨不得要带着它们一起睡,每天都将两只兔子喂得滚圆。
她也不会告诉陶森,在两只兔子里,小白是妹妹,小灰是哥哥,而这一次,她作为兔子的主人,不仅要照顾好“妹妹”,更要照顾好“哥哥”。
至少,她要在陶森回国之前学会“照顾”这件事。
陶昕想着,再一次在小碗里倒满了兔粮。
整个初中,小灰和小白都陪着她,直到高一的冬天,或许是因为那一年太冷了吧,陶森的航班因为暴雪取消了,而小灰也在某天的清晨忽然不动了。
陶昕自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到“死”这件事。
她将小灰从笼子里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它的四肢软绵绵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传递过去的温度,摸起来似乎还是热的。
陶昕将它安葬在小区的一颗桃树下。
而在那之后的一周,陶森坐飞机回到了钱安,他说,在实验室里,实验兔的寿命甚至只有短短几个月,小灰的腿天生不好,如果不是被陶昕买回来,它或许根本挨不到第二年的春天。
陶昕没有说话,直到她带着哥哥去了那棵桃树,两人站了一会儿,陶昕才突然轻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又会是哥哥先离开。”
那个寒假,陶森破例跟导师多请了半月的假,留在钱安过了年,而就在陶森飞走之后的一周,陶昕发现小白也不动了。
此时,距离楚玉珍去世,还有五年。
陶昕偶尔也会想,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和兔子们不同,楚玉珍的去世漫长而煎熬,她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就文弱的母亲被化疗折磨成了一把骨头,两眼流着眼泪,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只是到了嘴边,出口的又只有沉默。
她和哥哥最终在半年后送走了母亲。
一下子,陶家变成了空荡荡的兔笼,心力交瘁的陶森忙完了葬礼紧跟着又要赶回医院,也是直到上了大学,陶昕才明白,陶森这些年已经完整地继承了父亲的研究,如今,就和父亲一样,那些人也要叫他一声“陶医生”。
哥哥甚至面临着和爸爸一样的困境。
在开始在人民医院接诊不久,陶森因为医闹被人跟踪,虽说因为报警及时,他们当场抓获了对方,但是,就像是被触及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些回忆一样,陶森在那之后就开始帮妹妹物色房子。
“可是……我想和……”
陶昕犹豫着想要开口,陶森只用一句话就将她堵了回来。
“妈妈临走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平时一个人在家,我怕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小昕你会出事,就像是那年一样。”
兔子要分笼,是因为它们的本能,而人会分笼,却是因为无可奈何的关心。
陶昕从陶家的老房子搬了出去,搬家那天,陶森显得格外焦虑,显然,无论是和他一起住还是一个人住,陶昕都不是完全安全的,而想到妹妹七岁时发生的事,陶森的眉头紧皱,有许多话似乎是想说,但是却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