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拍桌子:「這個酒度數低了點,咱好不容易出來搓一頓,上點度數高的!」
銀鑠打出一個長嗝,在空氣中呼出一道白氣:「啤酒再高也就這樣了。」
「白的你喝不喝?」方世傑大膽提議。
兩人一拍即合,起身去找老闆要白酒,桌前就剩陳姝和銀鑠還坐著。
陳姝將胳膊肘撐在銀鑠肩頭,問:「之後的醫藥費要怎麼辦,你想過了嗎?」
現在沒了黑拳這一條來快錢的路子,醫院那兒可還等著續費呢。
銀鑠手頭的獎金全充進去只夠撐一個月,也就是說,下個月的月中就又要繳費。
「還沒想,太急了,除了搶銀行,挖肝賣腎,我也不知道。」
銀鑠有些擺爛地說。
陳姝知道,看似開玩笑的話,銀鑠走投無路真的會去干。
於是她沉了聲:「你有幾個肝夠挖,幾個腎夠賣,幾個腦袋夠掉?」
「這兒是和諧社會,有法律監管的,你不會比我還不清楚。」
「…」銀鑠沉默了。
「羅斯的話你有聽進心裡嗎?我們是朋友。」陳姝頓了頓,想到自己,推己及人也能明白銀鑠的心理。
她們這種情況,除了不願意欠別人情分,還有自尊心。
窮人的自尊心。
以前一無所有的時候,陳姝還沒太大感觸,直到擁有的越來越多,自己終於有了點底了,可跟別人比起來還是貧瘠時,她就開始觸碰到了這種心理。
就仿佛是,赤身裸體的人,根本沒有顏面這種東西,也不會有顏面的概念,被看到也無關痛癢。
只會想,流浪不就是這樣的嗎?所處的環境、群體,也都是這樣。
他不是異類。
可有一天,這個人獲得了一件上衣,得以庇護住了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卻還像野獸一樣露在外面。
這時候他開始意識到別人在看他的屁股,明白別人在罵他是暴露狂,於是迫切的需要一條褲子。
終於,褲子也穿上了,那腳就不能光著,不然看起來精神不正常,好像是偷偷從病院裡逃出來的。
為了找尋到一雙鞋子,他千辛萬苦,費盡心力。
一身艱難地集齊,覺得自己終於有個人樣了,於是試圖擺脫過去,走進人群,卻看到擦肩而過的人們,他們戴著帽子、圍巾、手套…
自己仍然處於最底層,可悲的是,這個時候讓他全部脫掉,回歸原始,也不再可能。
因為他懂了羞恥心,廉恥心,虛榮心,自尊心。
無知並不是痛苦的,正相反,因為知無止境,所以有知卻無止,才產生了痛苦。
怎麼才是個頭呢,他們不知道這個頭在哪裡,於是所能做的,就是打碎牙往肚子裡咽,打腫臉充胖子,承擔遠自己能力的重力。
「如果你不願意向他倆開口,那我這兒,有之前方世傑下注贏的錢,我也不知道這些錢夠撐多久,但今年應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