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赵钊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程述也,把礼盒放在一边:“这是她让我送你的礼物,给你放在这了,还有——我骗她说你出国了。”
“嗯。”少年没有给他半分眼色,此刻正望着窗外,眼神一片空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望无际又惨淡的天空,明明是夏天,可是天气却黑压压的,一片阴沉。
他盯着程述也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看着他的表情,继续:“她还说,不管你怎么样,她说她都会等你‘回国。’”
少年眼神微动,随后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腿,满脸的嘲弄,“随她吧。”
病房里的两人都没在说话。
程述也忽地对他开口,“赵钊,你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想自己安静呆一会儿。”
赵钊凝了他一秒,也没多说,带上门出去了,房间里顷刻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地似乎都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礼品盒里铺满了拉菲草,里面一共有三样东西,一盒巧克力,一块手表,还有一封信。
程述也垂下眼睑,眼珠动了动,拿起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打开了。
娟秀的字体映入眼眶,娓娓诉说着少女整个青春期的慕爱。
展信佳:
程述也同学你好,我是高2o2o级三班的陈姝叶,陈是耳东陈的陈,姝是女子旁一个朱,叶是叶子的叶。
看到这里,不知道你是否记起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是我和大家见面时上台的自我介绍词,至今仍旧记得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时,尴尬的脸色通红,这个时候是你告诉了他们我的你名字,而我也开始从那时候开始注意到你。
程述也,这是第一个记住我名字的人,后来,我也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你。我开始注意到你,了解你。我知道你会唱歌,吉他,架子鼓,篮球也打的好,还是年级第一,很多人都喜欢你,而我,也见过很多人对你的表白。
我像个小偷一样,仔细地偷窥着别人对你的喜欢。其实你不知道吧,高二那年暑假,在图书馆你还没现我时,我已经偷看你很多次了,图书馆二楼的靠窗位置,在夏天或许绝非一个好位置,可也只有那个位置,我才能偷看你一次又一次。
每次看到你离开的背影,我就会紧跟在你身后,然后踩着你的步伐离开,这些或许在你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让我高兴好久好久,就好像,我是和你一起走过了那些历程。
在现一个女生第三次向你告白时,我或许比那个女生还紧张,我害怕你答应她,所以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或许我偷看你的行为太过明目张胆,导致你最后终于现了我。
你不知道的是,每次平静地和你打招呼,都是我在心里练习好久的结果。而后来在图书馆的那段日子,也是我度过最快乐的暑假。
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吧。
运动会那么拼命是因为看到你在终点;一诊搬书的时候是我刻意找到你的书本;每次体育课多出的矿泉水也是我刻意买的;平安夜的苹果是我偷偷放在你桌上的;csy也不是陈姝叶,而是程述也;还有,也是你给我的那个粽子,从此喜欢上了甜粽……
后来,你一定不知道当你问要不要一起考a大时,我有多开心。我每次看着排名册上向你不断靠近的距离,我都很开心。我在一步步变得优秀,也在一步步向你靠近。
我听到你说,你喜欢漂亮,善良,优秀的女生,或许现在的我还不够满足这些条件,但我在慢慢朝着那个方向改变,如果,你还没有喜欢的女生,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陈姝叶
他开始想到了很多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三班午休过后的第一节课就是体育课,但是不巧的是,学校还有很多其他班也是这个时间段上体育课。
每次体育课准备活动结束之后,几个班的学生都全部跑进小卖部,导致他每次买水都要耽误很长时间,他懒得排队,后来索性也不常去了。
记得有一次打完篮球后,他大汗淋漓的跑回教室拿水杯准备去外面饮水机接水时,陈姝叶忽地回头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你要喝水吗?我这刚好买多了。”
矿泉水瓶还冒着细密的水珠,冰冰凉凉的,水珠顺着杯沿开始落下,看起来已经拿出来好一会了。
从那以后开始,有几次体育课结束以后,陈姝叶总是若无其事地递给他一瓶水,笑着解释,“又多买了,你喝吧。”
那段时间,桌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纸巾,创口贴,消失的垃圾,还有平安夜的苹果……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程述也低着头拿着这封信,睫毛扇动几下,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落下,他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渗透出来。
原来她也喜欢他啊,好巧,他也是。他嘴角蔓延上一丝苦笑,似乎连舌尖都泛起苦,他低头看着打着绷带的右腿,泪水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会和她表白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程述也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信封装好,像从未打开过,他放在箱子里。
旁边是一个心形的盒子,程述也知道这是一个国外很火的一个牌子的巧克力,里面只有一共有五颗。看起来主人很用心,每一颗巧克力都被裹上了一层粉色的包装纸,他拆开了一颗,现包装壳画了一个简笔画,是一个小女孩朝一个小男孩射爱心的动图,旁边还写了一句英文。
yesorno?
程述也抿唇轻笑,笑得眼泪流了出来,画得还是一如既往地丑,就像高一那年的校庆展览。
他把巧克力扔在嘴里,可真苦啊。
何懿提着保温杯进来,看着坐在轮椅上流泪的儿子,惊慌失措地抱住他,“小也,你怎么了,哪里疼,你别吓妈妈,我这就去找医生——”女人一边安抚着他,着急地就要出门。
程述也忽地拉住她的手,沉默地摇摇头,他趴在母亲的肩膀,过了一会儿,何懿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大片湿意,身后断断续续地哽咽声传来,“妈妈,好疼啊。”
“哪里疼?”
他揪着心脏出的病服,疼地不能自已,喃喃说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了——”
说到最后,音量越来越小,何懿不知道生了什么,红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述也摇着头沉默,不会了,不会了,是他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