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徇临走还被派了差使,这个大家也只是听周昧随口说了一句,马之仪却是要给妹夫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今天这席上可坐的全是盛京城里说得上话的人物,要是叫人觉得周徇傲慢无礼,对他可没有一点儿好处。
听马之仪问他,周徇有些不意思,“家里只有我跟大哥两个,我跟外院的侍卫们更熟悉一些,所以父王便将今天护卫差使交给我了,毕竟各位王爷国公都来了,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说到这儿周徇一脸的笑容,比起成天面对祖母跟母亲,他也更愿意跟那些侍卫护院们打交道,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丁湘云说要儿子提前历练一番看看如何,她也好放心,周克宽也觉得有道理,左右谁也不会真的跑到他康王府来闹事,便顺口应下了,今天听到人问也没有当回事,在他眼里带着侍卫巡视一下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根本不值得一说,现在听马之仪问了,轻咳一声道,“这孩子翻年就十五了,我竟没好好照看过,他母亲说他在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想放手叫他试试看。”
“没想到这小子做起事来有模有样的,这些天都泡在外院了,什么事儿都要弄明白不可,今天一大早又带了人四处巡视,”不论怎么样,儿子做事的认真细致劲儿周克宽还是很满意的。
满意?周昧垂眸掩下眼中的怨毒,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是一片与有荣焉的欣慰之色,“是啊,二弟吃得了苦,这一点儿就比我这个做兄长的强上许多!”现在将周徇捧的越高,等一会儿刺客杀进来,大家对反应才会越大,到时候他要看看伤了周承辉,康王怎么收场!
原本周昧也想过将目标定成周琛,这样更能引起皇上的关注,也能顺势阴太子一把,可刺杀这种事终究是真刀真枪,做的假了经不起严查,万一有个意外真伤了周琛,就算最后周琛得利,也会因为这个忌恨自己,倒不如将目标定为靖国公周承辉,以刺杀周承辉为幌子杀了周徇,到时候不论这两人中哪一个死了伤了,对他对昌王都是一件乐见的事。
周承辉在仙客楼中算是辈份最低,身份也是最贵重的,因此就坐在康王身旁,清楚的将周昧脸上变幻的神色看在眼里。周徇跟康王口中的解释叫他生疑,心下对康王府的猜想又肯定了几分:周徇几天后就要走了,正常情况不应该是母亲留着儿子好好说说体己话,怎么可能交差使给他?以前那么些年,丁氏可是舍不得周徇管一些外事的。
“十三哥你也太谦虚了,咱们谁不知道老十七成天被老娘娘圈在自己院子了,落片叶子都怕砸着了他,也不叫跟咱们出门儿,生怕将十七儿给带坏了,”亁国公次子周成梁跟周昧很是要好,又一向看不上周徇娇娇气气的样子,“要说吃苦,必亮你桂榜得中也算是给咱们宗亲们争了气,叫那起子秀才们好好看看,咱们姓周的也照样能出读书人!”
在座的各府子弟被周成梁这么一吆喝,也都想起来周昧可是给他们这些周姓子弟争光添彩了,纷纷附和,上座的周琛跟周克宽的一众兄弟也都向周克宽敬酒,恭喜他有两个好儿子。
上头周克宽被人灌酒,周昧这一桌大家也向周昧敬酒,倒是将周徇给略过去了,周昧瞥了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周徇,心里冷笑,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今天你们是来给二弟送行的,怎么都灌起我来了?正主儿在这里,你们应该敬二弟才是,二弟这一走,只怕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我这个作哥哥的想起来,心里也不免难过-”
周成梁听到周昧的话哈哈一笑,“十三哥说的是极,来来来,咱们好好敬十七几杯,将这些年他欠咱们的酒,还有后几年咱们敬不着的酒,今儿一并都喝了,也算兄弟一场,大家给他送行,祝他到了宣化能够旗开得胜,战功屡立!”
“是啊,是啊,老九说的对极,”
“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十三跟十七兄弟俩儿可真叫咱们羡慕,一个是会员郎,一个是大将军,哪像咱们,每天混吃等死,”
这一桌子基本都是周徇的叔叔哥哥,哪一个敬酒他能不喝?怎奈他连十五都不到呢,平时又被曲氏跟丁氏护在怀里,也就康王回来的时候,能多少陪着喝上几盅,哪里抵的住这群狼猛灌?正推拒挣扎之间,就听到远远的琴音一变,诸人细听,原来已经换了琵琶曲《十面埋伏》。
“这是谁弹的?这个时候弹这样的曲子?”咸宁王虽是郡王,却是席间年龄最长的,招手叫过自己身边的侍儿,命他打听现在换了哪家闺秀。
☆、四十三受伤
四十三、
箬风楼上杨骄倚窗而坐,怀里抱了琵琶弹的十分投入,刚才诸人轮番献艺,轮到她的时候杨骄也没有推辞,琵琶是胡地器乐,盛京城里并不流行,会的闺秀就更加少了,当年她学这个,不过是看过一张美人图,觉得美人怀抱琵琶于月下清弹十分动人,又知道会此道的人很少,便求了郭氏请了师傅于她。
今天她弹琵琶不是为了卖弄,而是希望仙客楼里有聪明人能从她的乐音中听出端倪,发现今天这场酒宴的诡异之处。
“原来是长兴侯府上的姑娘,哼,皇叔跟十七弟要到宣化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凶险万分,她却在这里弹什《十面埋伏》!”
昌王听说弹琵琶的是杨家的女儿,不悦的将手中金杯墩到案上,昌王妃沈骊君感激郭氏,周琛对郭氏却只有怨恨的,就因为她的一句话,顾贵妃便放弃了周琛更中意的张影心,为他选择了黑的跟炭一样,家世也不如张阁老家的沈骊君。
这些也倒罢了,毕竟沈骊君成亲没多久便怀了身孕,而张影心嫁了周昧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可杨家又出了个杨华哲,竟敢上书弹劾顾相!
顾贵妃出身平平,攀上了顾培正认了亲才算是有了“娘家”,昌王自小就当顾家是自己外家的,现在外祖被几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小吏给泼了一脏水,虽然皇上廷杖了高齐二人,顾培正却大失人心,想想这个周琛都觉得满腹怨气,而这一切,又跟长兴侯府脱不了关系!偏因着太后的缘故,他还不能出手对付杨家上下!
“王爷说的是,什么筝,箫,琴,笛的,弄点儿什么不好?咱们听着也下酒,偏偏弹这种声音奇奇怪怪的琵琶?还《十面埋伏》?这不咒咱们康王叔跟十七弟的吗?”周成梁向来对昌王的意思领会的极为透彻,适时补上,“我可没听说这杨家的姑娘在京城里有什么才名,想来今天是实在找不到能拿出手来的才艺了,就弄了这么个劳什子,会的曲子么?也就这一首吧?”
昌王不喜欢杨家,那杨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嫁得好了,周成梁说罢嘻嘻一笑,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九叔这话就不对了,你听不懂怎么能判人家那边弹的到底好不好?还有,康王爷跟十七叔马上要到宣化大营去了,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处处凶险,可不就是十面埋伏?弹琴的小姐想来也是提醒王爷跟十七叔,要格外小心,便是身经百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在沙场上也不能掉以轻心,”周承辉也在留心听这琵琶,杨骄他是见过的,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以他对她的观察,若真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她宁愿藏拙也不会露怯,现在弹这首曲子,只是为了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