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氏说的笃定,杨华峰放下心来,可到底还是有些埋怨杨华哲书生意气没事给家里找事,“四弟真丢官了也好,好好在家里教陇哥儿他们!”
等杨骄跟杨华哲一起回到明致院的时候,小郭氏已经急的在院门处徘徊了,她看到杨华哲带着儿女远远走来,急忙迎了过去,“怎么了?母亲怎么说?你真的要被罢官了?”
杨华哲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咱们进屋去。”
几人落座之后,杨华哲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跟小郭氏讲了,小郭氏向来以夫为天,从来不过问男人在外头的事,听杨华哲跟杨仁皖说没事了,也就相信了,“老爷以后可莫要再这样了,凡事得多跟大哥商量着来。”
虽然杨华哲不赞同杨华峰今天的决定,但终究那是大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虚应了一声,转头向杨骄笑道,“今天骄娘真叫为父刮目相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不像我跟你娘,倒是像足了你祖母。”
“她本来就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像母亲也是理所应当,”看到丈夫对女儿满眼赞赏,小郭氏也很是欢喜,一脸欣慰道,“咱们皖哥儿跟骄娘都是最好的。”
听小郭氏提起自己,杨仁皖赧然起身道,“儿子没有帮到父亲,不过儿子认为父亲做的对!”
“你好好念书就是帮我了,以后啊,”杨华哲将脸一扳佯做严肃道,“为父丢了官,专职在家里看着你读书。”
“儿子也正想天天向父亲求教呢,”顾培正在士林中名声已恶,做为学子的杨仁皖对他也没有多少好印象,因此杨华哲上折弹劾权相在杨仁皖心中简直就是个大英雄,“爹你放心,我以后好好读书,今年一定要考上功名!”
自己这个兄长像极了父母,忠厚有余心机不足,在读书上天资也有限,可他却是自己四房的希望了,“爹,您有没有想过给哥哥拜个好先生?”
“我有父亲教着就好,再说明礼斋不也有先生,”杨仁皖不知道杨骄怎么说起这个,诧异道。
杨华哲到此时再也不敢以平常心看待自己的女儿了,女儿说给儿子再请明师,是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先生”似乎并不满意,想到这里杨华哲自失的一笑,捻着唇边的胡须道,“骄娘心中有比为父更好的先生?”
读书也是要讲“天分”的,杨家在在这上面的天分平常,杨华哲的二甲也是三十那年才考中的,凭的是日日“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由他来教杨仁皖,只怕连二甲都未必能保证了,“父亲可认识高英高大人?”
国子监司业高英的大名杨华哲自然知道,对这个十二岁就声动两江,十八岁的状元郎杨华哲每每想起都要自惭形秽,女儿难道认识高英,“高大人我自然认得,可是交情不深,而且这次他上折弹劾顾培正十大罪,只怕-”
杨骄也是这一世对高英才有些认知,前一世她也只是在昌王登基之后亲点高英入阁才知道有这么位人物的,而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高英公然弹劾了顾培正。
“是啊,我这样的,就算是要拜到高大人门下,人家也不会收我的,”杨仁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妹妹不知道,高大人自小便是神童,我-”
“那哥哥可仰慕高大人的才学跟风骨?”杨骄不知道当年高英在这次弹劾案之后是什么下场,不过他是周琛请回来的,那这几年肯定不在官场了,就算不肯教导兄长,能提前结好于他,对杨家跟七哥也不是坏事。
十二岁中秀才,之后三元及第十八岁中状元的高英简直是所有以期科举晋身的学子眼中的神祗,何况他不单是才华过人,为人也极为强项,也正是因此才被顾培正厌弃扔到了国子监当教授,可越是这样,越是作大了高英在士林中的清名,听到妹妹问自己对高英的看法,杨仁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讲一讲了,“高公这个人-”
看来哥哥是很仰慕高英了,杨骄可没有功夫听杨仁皖跟她普及高英的“伟大事迹和高贵人品”,“哥哥想过没有,高大人这道奏章上去,若是扛不过廷杖那可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了。”
“廷杖?”杨仁皖霍然起身,“我去找人为高公请命!”
自己这个哥哥啊,他找来些同窗能有多大用场?还不够给人填命呢,“我觉得哥哥这个时候应该去求祖母赏你三颗护心丹,一颗给爹备着,剩下两颗分别给高大人还有齐大人送去。”杨骄帮杨仁皖出主意。
有了郭家的护心丹,那几十杖也不过就是皮外伤,杨仁皖感激的冲杨骄一抱拳,“还是妹妹聪明,我这就去,得了就给高大人送去!还有外祖家的伤药,我也去要一些。”说罢便兴冲冲的出了是致院。
☆、二十六韩书雪
二十六、
“你是要你哥哥用护心丹交好高大人?”杨华哲道,“这个怕不太好吧-”他这人做事向来不回报,女儿这样好像不太合“君子之风”。
“我叫哥哥去给高大人跟齐大人送药,只是想着这样忠直敢言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折在宫监的手里,于朝廷于百姓都是罪过,并不仅仅是为了哥哥,当然,若是高大人看着哥哥的一片赤子之心,愿意点拨占据他,也是哥哥的福气,”自己这个父亲长在勋贵之家,可已经养成了读书人清高自持的品性,急功近利的事是不愿意做的,不过杨骄可没有这么好的情操,救人是一方面,能帮杨家,帮父亲,帮哥哥铺一条路却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是这理,咱们只是敬着高大人的人品,并不图什么回报,”女儿的成长叫小郭氏生出浓浓的自豪感来,走过去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咱们的女儿这一年真是懂事多了。想事儿也明白的很。”
顾培正的雷霆之怒第二天就降到了杨华哲头上,跟一同被撤差甚至罗织了罪名被关押流放的同僚们比起来,杨华哲丢官已经是最轻的一种了,因着杨家已经都有了准备,倒也风平浪静,杨华哲乐呵呵的“闭门读书,自省其罪”。
“哥哥回来了?高大人怎么样了?”今日是高英跟齐康在午门外被廷杖四十,杨仁皖跟着杨华耀早早就出去了。而杨骄则一直守在颐寿院里听消息。
已经是十月底的天气了,杨仁皖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双颊通红,他从小郭氏手里接过热茶一口饮尽道,“真惨了,我大晋堂堂状元公,被一□□宦毒打,我真想,”杨仁皖将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顾培正真个小人!”
杨华耀只爱诗文并不关心朝事,对于高英这种写不出风花雪月,画不出山河锦绣心里只有仕途经济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景仰,不过今天午门外的惨烈景象还是吓到他了,“真真是斯文扫地,何苦来哉?安生的在国子监里教书不好么?”
自己这个六叔,杨骄心里摇头,就冲他对此事的看法,也不用指望将来能考出个进士出来,那边杨华梧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有母亲在,只怕四哥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躲在书房里了。”在杨华梧眼里,杨华哲纯粹是没事惹事生非,现在惹的事比自己还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