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里的钱扣除了雅思考试的报名费和十月要充进饭卡里的3oo块钱,还剩下元。
刚好够。
钟翊6月去市区买手机的时候路过了一个饰品牌的专卖店,门口挂着新品的大幅海报。海报上是个长相上佳的年轻男人,穿着解了三颗扣子的白衬衫,锁骨中间戴了一条铂金项链,钟翊站在广告牌前多看了两眼,想起林在上次翻看杂志时,指着这条项链问过他:“好看吗?”
他当时沉默着点了点头,但林又显得苦恼,“锁骨链会不会很像女孩子戴的,虽然模特是男的。”
不会。他当时想回答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出声音。
他穿着洗得褪色变型的T恤走进店里,店员隔着远远的拿余光瞟他,没有过来招待。钟翊审美有限,只能在琳琅满目的玻璃橱柜里努力找到海报上的那款铂金细链,中间有两枚相缠的同色钉子,吊坠上连颗钻都没有,仅靠设计品牌溢价,卖到了32ooo。
当时的钟翊并不懂三万二买条铂金链子是贵还是便宜,他只是想看林戴这条项链。
明明当初找林补课是为了省钱,现在却想把全副身家拿出来替他买个小礼物。钟翊嘲笑自己蠢,但好在尚且保留着自知之明,还没痴心妄想到林会为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对他生出什么感情。
林9号回国没有去学校,1o号是中秋假期,他又在家安安静静待了一天没出门。
1o号晚上钟翊给林了一条信息,
你明天有空吗?
林看见信息愣了愣,钟翊还从没有主动约过他上课的时间,是临近考试心急了?他抬头问了在偏厅沙上看书的老林:“明晚除了和妈妈吃顿饭,还有别的安排吗?”
老林勾着鼻梁上的老花镜,朝他一笑:“没有安排,怎么,你要和朋友出去玩?玩儿去呗,注意安全就好。”
林默了一会儿,心想自己也挺脑残的。过节又过生日的,不出去轰趴派对,竟然还得去给人当家教。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恼,起身去书房找了个单机游戏打,晾了钟翊三四个小时,等到要去睡觉的时候才回复:
有空,晚上8点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店等我吧。
钟翊还醒着,几乎是秒回了这条消息:
好的。
在中秋节一家三口吃顿饭这件事儿是林褚垣安排的,他提前半个月通知林让他空出时间,林董说得挺云淡风轻的,“11号晚上我们和你妈妈一起吃晚饭,给你过生日。”
林却为此小半个月都没有睡好,他5岁之后就再没有和父母一同吃饭的经历,电视剧里演的日常画面在林看来像是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跌入大海中化生的泡沫,一边觉得愚蠢一边又很向往。
11日白天林董还去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晚餐林原本以为会在舅舅的“临江仙”吃,上车后林褚垣的司机却把车开向了江北。
林坐在后排有点疑惑,林董无奈咳嗽了一声,解释说:“你妈妈挑的。”
餐厅在江北一栋高层的摩天大楼里,薛承雪订了个包厢,林家父子俩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但等在里面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林并不认识。
这下不止林,连林褚垣都不悦地皱眉,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我看还是先单独吃个饭吧,二位,我在旁边另开了一个包厢,赏脸过去和林氏的员工一起用个餐吗?”
两个中年男人没应声,他们是薛家的员工,自然看向坐在主位的薛承雪。
42岁的薛承雪今天穿了一身白罗锦苏绣芙蓉花云锦盘口的无袖旗袍,胳膊上挽着芙蓉花色的披肩,黑色的长盘成随意的垂髻,钗着一根古董的翡翠鎏金簪,耳朵上缀着的两个翡翠耳环,漂亮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妖,半点看不出是个二十岁男人的母亲。
他斜依在座位上抬起手,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和林如出一辙,目光落在林褚垣身上,淡淡开口:“没什么必要吧,我又不是真的来陪你们演合家欢的,把你的法务叫过来,我们直接开始。”
她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今天过生日的林,巧的是林也穿了件白缎面的对襟盘口衬衫,上面绣着同色浮雕的竹。衣服是他知道薛承雪喜欢中式的衣料所以特意选的,两人长着同一张脸,穿着相似的衣服,一看便是是天生的母子,可越是这样薛承雪越不想见他。
林褚垣无奈叹了口气,把隔壁包厢的法务和财务主管都叫了过来。薛承雪今天带的也是法务和财务主管,不大的包厢里顿时挤了7个人,8人制的西式餐桌变成了公司的会议桌。
林从进门起便一言不,冷冷地注视着拿着一式双份的厚重资料开会的大人们。他中午就没吃下东西,现在胃里空落落地冰着,只想找个地方吐一场。
服务生看他脸色不好,贴心地给他上了一杯玫瑰花茶,骨瓷的杯子里升着袅袅的雾气,把林的指尖和眼睛都烫红了一片。
“你出生那年我就和你妈妈一起给你买了一笔信托,这笔钱后来用来投资了飞雪国际。现在飞雪国际由你妈妈百分百控股,按照我们当初的合同内容,在你二十岁那年,她需要转让股权的49%给你。”
林褚垣把手里需要签字的合同递给林,手抚在儿子单薄的背上拍了拍,笑着说:“仔细看看吧,钱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