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陶扶着萧芫跨入慈宁宫,小声询问“娘子,您身子不适,不若奴婢遣人请太医来瞧瞧”
萧芫摇头,“不必。”
“可是”
娘子搭在她腕上的手好生冰凉,她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清晰感觉到。
萧芫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了自己的手,玉色的指尖毫无血色,泛出了几分苍白。
她牵牵唇角,尝到了苦涩。
口中随意找了个由头,“只是怕他问起不久前送来的书,有些紧张罢了。”
漆陶顿时了然,宽慰道“那些书圣上才刚送来不久,便是问,也只会大致询问娘子研读的计划,娘子随意说两句便好。”
丹屏倒是新奇,“原来娘子也不喜读书啊,奴婢也不怎么喜欢。”
说得漆陶瞪她一眼,“娘子怎会不喜,只是担忧考教罢了,人之常情,你莫要乱说。”
“无碍。”萧芫对丹屏浅浅勾唇,“方才多亏有你,不然我一时不防,怕是真会被二公主扯倒。”
丹屏不好意思地笑“都是奴婢该做的。娘子放心,以后有奴婢在,旁人休想伤害娘子。就是方才有所顾及,否则量他是谁,只要娘子不愿意,没人能近得了娘子的身。”
萧芫肯允“你做得很对。李沛柔总归是公主之尊。”
丹屏重重点头,被夸得脸红红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入了慈宁宫,太后正是忙碌的时候,可见她来了,还是放下手中的事,拉她到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她的装扮,目光满是欣赏,赞道“今日芫儿可真好看。”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昨夜歇得如何,身子可还好”
萧芫撒娇靠上姑母的肩,“在姑母身边,自是很好。身子也没有不适,芫儿向姑母请安,应是问您才对。”
太后拍拍她,笑“予何需你操心,身旁那么多人伺候着,还有皇帝日日来问,芫儿顾好自己,不让予担忧便够了。”
萧芫撅唇,面上娇气不满。
心里头想起前世,细细密密的痛漫延开来。
前世姑母也总这般说,她也便当真不怎么操心,可是最后呢
臣工奴婢并非血脉亲人,除却宣谙姑姑,又有几人能真心实意地关怀,李晁平日忙碌不输姑母,又如何能事事关心照料
是她一叶障目,不知思量体贴。
扭头看向宣谙姑姑,“姑母不愿说,姑姑您说,可不许骗我。”
宣谙望着这一幕,眉眼俱笑,眼角堆起慈蔼的纹路。
回道“太后身子安泰。就是娘子昨日哭成那般,又怎能不让太后担忧”
提起昨日,萧芫不由握紧姑母的手,抬眸很认真地道“是芫儿让姑母操心了,姑母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那般在意那些话了,也不会一生气就”
她有些难以启齿,“就做出故意推人落水的事。”
太后道“芫儿这番话,倒真像是长大了。”
接着,神色语气不变,可轻易就露出了几分独属于皇太后那不可轻掠的睥睨气势。
“不过有予在,芫儿受了什么委屈还回去本就是应当,胡媪可将话给你带到了”
萧芫点头,眼底不由湿了。
抱紧姑母“姑母当真是这世上待芫儿最最好之人。”
姑母这分明就是教她,如何能不落人口实地为自己出气。
这世上,也只有姑母会这般为她着想了。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知道就好。”
萧芫破涕为笑,鼓鼓腮帮子,“我才不会没良心呢,我要一世都伴在姑母身侧,为姑母分忧,日日不离”
听见这话,宣谙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她与太后眼中,萧娘子就算及笄了,也还是小孩子,以往日的做派,不惹事都算好的,说起分忧,活似稚童硬要穿上大人的衣裳。
太后觑她一眼,眉间也露了笑意,不过在萧芫面前她一向是个以鼓励为主的好长辈,听了只赞赏道“那予便等着芫儿分忧。”
实际心底甚至做好了被添乱的准备。
皇太后处理政务时,除却侍候笔墨的宫女,另有一尚宫女官及一内侍监。
尚宫局女官司言掌宣传启奏之事,会将皇太后当即的懿旨草拟下来,送至御书房请皇帝令,也就是让皇帝学习,之后便是交由前朝三省拟旨下令,复核后具体实施。
内侍监是行辅助记录之职,帮助太后记录一些言行观点,以备后用,皆为笔墨通达之人。
萧芫先是在女官身后观察学习,不知前因后果半途去看,实在看不懂又到了太后身边。
再后来,便只端坐看着面前玉盏上的纹样呆。
她觉着不对,事关政事,要分忧也该是李晁,便是以后她当真成了皇后,也只管内宫事务,朝堂与她能有何干系
就算有,也只涉及进宫拜谒的宗亲及诸臣命妇,她理好世家谱系及新晋臣工便好,何需当真知晓朝事本身的关窍。
幽怨的小眼神瞥向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