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过三日,黎谨修就会驾临长春宫。
这个日子,她记得极是牢靠。
因为正是这顿晚膳,6昊之同她提起了要派她兄长穆长远出征一事。而后,许久不入后宫的黎谨修破天荒的留宿在了长春宫。
用膳、留宿,这是黎谨修眼中恩宠抚慰的象征,亦算是对她穆家效忠的嘉奖。
为妃为臣,有该守的本分。
虽则不想再同黎谨修有什么情爱瓜葛,但身为弋阳侯府穆家的女儿,她也不能过于任性。
这顿晚膳,她可以陪他用。但晚夕,她可不想再陪侍床笫,尽管或许黎谨修对她早已没了兴趣。
白玉心直觉,这一切必定都和皇帝有关。
一日无事,转眼便是暮色四合,宫门下钥。
黎谨修批完最后一份折子,由宫人服侍梳洗之后,便转至寝殿预备就寝。
殿中烛火昏黄,他独自坐在床畔,孤灯照壁,更显寂寥。
宫中的夜晚,从来静谧,尤其是这养心殿之中。
黎谨修望了一眼床铺,往常倒也没曾在意,近来他却越觉得,这床似乎太宽了一些。自从得了穆桑榆之后,他鲜少独眠了,哪怕冷落后宫,她也会找各种由头自己跑来。
男人的手轻抚着细软的被褥,似是想在其上寻找着往日的残香余温。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骤然收手,一手扶额,在散落的长之间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她是他的嫔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若想要,本该传她来就是……
“李德甫。”
心意未定,却先张口传唤内侍。
李德甫在外听见,赶忙进来,“皇上,您叫奴才?”
却见那青年天子,着一袭明黄寝衣坐在床畔,久久无言,半晌却又挥了挥手。
李德甫不明就里,躬身退了出去。
殿外,弦月似弓,夜空零落几点星子。
李德甫拍了一下脑门,登时明白过来。
李德甫咋了一下舌头,您是皇上啊,真这么想,派人去把她抬来就是了,何必这么自苦呢。
这幅样子,跟被娘子抛弃了的民间汉子似的!
黎谨修在床畔枯坐了良久,直至那河阳蜡烛已蜡泪成堆,李德甫又进来请就寝,他方才惊觉,竟已过了子时。
黎谨修躺在了床上,看着头顶祥云帐幔,不知多久方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很不安稳。
半睡半醒之间,他恍惚听见了细细的哭声。
“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对不住你,我没有留住他……”一双噙满泪水的乌黑眼眸,满是悲怆的望着他,将他的心紧紧的攥了起来。心口剧痛,痛的黎谨修惊醒过来。
“榆儿?!”
帐中依旧一片昏暗,显然天亮还早。
黎谨修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缓缓坐起。
梦里那双眼睛,是穆桑榆的。
她似乎失了孩子,正向他哀哀恸哭。
然则,她自到他身边,还从未有过身孕。
真是,奇怪的梦。
他太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了么?“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李德甫的嗓音,自帐外传入。
“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黎谨修摇了摇头,走到桌边提起赤金鸡鸣壶倒了一盏冷茶,端起一气儿喝尽。
“哟,皇上,这冷茶伤胃。您快放下,奴才这就去茶房提热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