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之所以敢向皇帝状告穆桑榆中了邪,便是忖度着近来穆桑榆行事癫狂悖谬,黎谨修待她也越厌恶了。
人心便是如此,只要存了成见,那就好做文章。
然而,谁能想到这穆桑榆陡然性情大变,连脑子也灵光了不少,竟害的自己被皇帝亲口下令禁足!这可是她当贤妃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梁成碧甚而疑心,穆桑榆前段日子是蓄意装出那副样子,来引自己上钩的!
“晴儿,这新人还有几日入宫?”
梁成碧到底是久历宫闱之人,只了一会儿的脾气,便镇定下来,思忖着问道。
晴儿浅笑,“回娘娘的话,新选的小主们,再有十日就要入宫了。”
梁成碧将身子向后一靠,勾唇一笑,“那么吩咐下去,依着先前布置好的行事。本宫便不信,那穆桑榆还能坐得住!”
晴儿道了一声是,见娘娘再无吩咐,就要退了出去。临到门前,梁成碧却又叫住了她:“先前那烫了本宫的贱婢,知道该怎么落吧?”
晴儿起先一怔,心中便微叹了口气,轻轻答应着,就去办差了。
梁成碧眸中笑意渐深,一双素手轻轻抚摩着扶手。
穆桑榆啊穆桑榆,你总不能处处压我一头。
长春宫中,穆桑榆正带着豆蔻在廊下看花。
春风渐暖,院中的桃杏皆已盛开,粉白殷红,芳华正盛。
豆蔻只是着了风寒,由穆桑榆这么一位杏林高手医治了数日,早已康复,精神复长,又露出小小姑娘那天真烂漫的劲头来,一时跑到树下摘花,一时又去赶鸟,笑闹不停。
穆桑榆在宫人搬来的一方黄花梨木躺椅上坐了,含笑瞧着。
春光明媚,小姑娘活泼可爱,这般享清福,不比书里那绞尽脑汁的谋斗争宠来的强?
自己以前怎么就想不开呢?
眼瞧着豆蔻跑出一头汗,穆桑榆正想叫她回来擦脸,却听底下人报道:“娘娘,内务府总管太监康福前来求见。”
穆桑榆听着,挑了挑眉。
“这可真是稀奇,内务府从来只听翊坤宫的号令,怎么今儿倒跑到本宫这儿来了?”
阿莫从旁递话:“娘娘,贤妃不是禁足了么?如今宫里就数娘娘为尊。娘娘且听他说些什么。”
穆桑榆点头准见。
片刻,康福那肥肥的身子便一溜小跑的出现在了穆桑榆面前。
他下跪行礼,满脸堆笑,“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这新小主入宫事宜,还求娘娘的吩咐。”穆桑榆起先有些诧异,但转瞬便想明白了。
梁成碧被禁足,宫里群妃无,这些个杂事都没人打理了。来求着自己把这些事都揽了,日后弄出什么是非,他们好不担责,此为一则。
这二来么,内务府向来只听翊坤宫的号令。虽则自己身为贵妃,他们也不敢如何放肆,但两宫娘娘不和又不是什么秘密,内务府既在贤妃手下办差,如今贤妃失势,他们自是唯恐自己刁难,先拿这些事来孝敬一二。
穆桑榆是个直爽脾气,向来看不上这些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勾当。
她上下打量了那康福两眼,不觉先笑了两声。
他吃的肥敦敦的身子,一袭绸缎衣服几乎勒在身上,才三月的天气罢了,额头竟不住滚下汗来。
这宫里的领太监,大多如他一般,吃的脑满肠肥,他们手下那些个徒弟,倒是一个个瘦猴似的。
也不知他们私底下,是怎么压榨勒掯那班小太监的。
穆桑榆倒也懒怠过问这些事,懒洋洋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之前贤妃不都打理妥当了么,还来问本宫做什么?”
康福那肥厚的唇向上抽了一下,腆着一张笑脸,“贵妃娘娘,前儿贤妃娘娘本说这新小主宫室安置事宜同您商量来着,只是还没个准信儿,翊坤宫就出了那档子事。奴才们六神无主,不敢擅专呀。”
穆桑榆笑了一声,“你们内务府从来办的好差,几时踏过长春宫门槛半步。如今这点小事,竟还要来问本宫么?本宫何德何能,能指摘你康公公办事。”
她神态慵懒,日头照耀之下,自带了一股天然的媚态,饶是康福贵是个太监,也看傻了眼。
心底暗道,难怪皇上被贵妃娘娘迷的神魂颠倒。
然而在听到穆桑榆后一句时,康福顿时出了一背冷汗,晓得这位贵妃娘娘是记恨着自己,连忙爬到穆桑榆脚边,赔笑道:“奴才位卑人轻,虽顶着个内务府总管的头衔,就是个给各宫主子办事的奴才罢了。这等大事,奴才哪敢自作主张,还求贵妃娘娘心疼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