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有些微窘,下意识去观察贺砚庭的脸色。
当年她太小,大人之间的关系她看得不是很明白,也不关注,所以记忆很模糊了。
她也不记得阿铭叔同贺砚庭算不算熟识。
贺砚庭撩了下眼皮,口吻慵懒随意:“唔好讲呢啲嘢
,肚饿起菜。”(“不要讲这些话,肚子饿了上菜。”)
阿铭还是笑嘿嘿的:“系嘅系嘅,两位今日食咩呀。”(“好的好的,两位今天吃什么呀?”)
男人抬眼示意,俨然是让她做主的意思。
施婳清了清嗓子,口齿流利:“招牌牛三宝,要牛腩牛肚牛筋,唔要大肠,兰花干、萝卜、西兰花,西洋菜有嘅话都嚟一啲,两份一样。一份加汤就好,另一份要微辣加黄芥辣同咖喱。”
(“招牌牛三宝,要牛腩牛肚牛筋,不要大肠,兰花干、萝卜、西兰花,西洋菜有的话也要一点,两份一样。一份加汤就好,另一份要微辣加黄芥末和咖喱。”)
对面的男人静静睨着她,眸色深沉晦暗,看不明复杂的情愫。
施婳并没有瞧见,她只是认真在思索有没有什么遗漏。
“好嘅,等阵就嚟。”(“好了,稍后就来。”)
阿铭记下之后就匆匆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施婳看着阿铭叔和店里的帮佣忙忙碌碌,有一种恍如旧梦又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回了神,冲着对面的男人咧出一个笑:“我没记错你的口味吧?不要辣,什么酱都不要,不吃大肠。”
男人唇角噙着笑,越过不算宽敞的桌面,轻轻掐了下她生嫩的脸蛋。
即便他周身的贵气与如此狭窄简陋烟火味十足的场景丝毫不搭,但又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有一种微妙的美感。
短暂欣赏了下眼前的景致,施婳开始一心期待她的牛杂。
香山澳的牛杂其实和港式以及广式都不太一样,相对来说鲜香浓郁,但口味又不重,是一种很微妙的区别,或许只有当地人能吃得出。
软糯弹滑的牛筋入了口,施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她碗中的吃掉过半才想起来关注对面的人,才发现他也吃了不少。
其实她不知道,贺砚庭同她一样喜欢牛杂,尤其是荣记的。
十五年前,如果不是那个六岁的小姑娘成天从家里档口偷大碗大碗荤素搭配得宜的牛杂出来,他也不知道要多熬多少个饥肠辘辘的夜晚。
人人唾手可得的街边传统饮食,却是他十三岁那年吃过的最丰盛好味的佳肴。
阿铭忙过了食客最高峰的那一阵,忙不迭赶过来聊天叙旧。
他眼尖得很,也不知怎么,扫了两眼就猜出了大概,大胆笑着问:“你哋两个拍拖吖?”(你们两个谈恋爱啊?)
施婳脸色滞了一瞬,本能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的街坊邻居。
毕竟在他们的视角里,她应该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与贺九的年纪也差得挺多的。
贺砚庭却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唇角略勾,轻描淡写:“系。”
偏偏阿铭好似也觉得很正常,并没有多大的惊异之色,还是那副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细女仔大咗,越嚟越靓罗,九少你都好有福。”(“小女孩长大咯,越来越漂亮,九少你都很有福气。”)
施婳脸颊发烫,下意识微垂着颈,想着阿铭叔知道了,应该很快会在老街坊之间传开。
怕是今晚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阿铭显然对他们俩的进展很感兴趣,又半开玩笑地追问:“几时先结婚?”
施婳假装低头玩手机,压根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余光却措不及防地瞥见……
对面坐姿闲懒,姿态矜落的男人,仿佛不经意般微抬了下自己的左手,展露出那只筋脉清晰骨节分明的手上,无名指赫然戴着的那枚银色婚戒。
分明是低调素雅的款式,但是戴在他的手上,宛如艺术品,耐看又高贵。
“你话呢?”
(“你说呢?”)
他声线寡淡,隐隐透着笑意,低沉富有磁性,是毫无北方口音的粤语。
话音落下,漆黑的眸子静静瞧着她,像是有意无意打量着她空空荡荡的手指,瞳仁闪过暗昧不明的危险苗头。
施婳安静剔透的眸像是被那抹银色明晃晃地晃晕了,心跳蓦地停了一一秒,又因为他意味深长的审视,心虚不已。
刚刚停摆过的心跳又失控地加速起来,跳得她掌心都沁出汗,跳得很刺激。
好、好像……忘带婚戒了。
大事不妙。
她要完蛋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