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逗孙子,也和迟郁寒一样,就那句话,重复不变:“我是爷爷,叫爷爷。”
在安安学会叫爷爷没几天,老爷子就病倒了。
二次中风……
中风之前,听闻了由看守所内传来的噩耗:“提审讯问时,迟郁山情绪失控,以头撞墙……身亡。”
迟老爷的大儿子死了。
这个突状况,是他始料不及的。
听到大儿子死讯的那一刻,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茫茫觉得心脏还有点热气,耳边有一片风声。
他要去看守所,但是不知道往哪里走。想走,好像有什么东西裹住他的腿……
他走不动半步,病倒了。
这一次,左美凤也病了。
迟郁寒请了假,陪在老爷子的病榻前,望着白苍苍的父亲,视线竟然有些朦胧。
一个月后,迟老爷闭上眼睛,与世长辞。
他心脏的跳动,戛然而止时,迟郁寒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眶泛红,哑声唤:“爸爸……”
迟长河的眼角缓缓流出眼泪。
不知是听到了小儿子喊的那声爸爸,亦抑是人死后,不受脑组织控制的,泪腺分泌失控的一种无意识表现。
蓝浔宁愿说服自己相信,是老爷子的不舍。
他听到了他引以自豪的小儿子,在父子关系绝裂后,因安安的出生,终于放过了自己的内心。
在安安呀呀学语,开始叫他爸爸的时候,他也开始原谅父亲,重新喊出这个称呼,重新喊老爷子为爸爸了。
迟老爷离世后,第五天,左美凤悲痛欲绝,吞服了一整瓶的助眠药——
迟长河曾决定,若大儿子被判死刑,就与子同死。
他为自己准备的助眠药,却没料到,被她一口吞下了。
迟郁柏夫妻俩,跌撞进病房,跪地悲痛大呼,“妈,妈妈……妈……”
远在境外的迟郁山妻子,急急领着孩子军军和绢绢,从国外赶回来奔丧。
病房内,嚎啕大哭,哭声悲恸。
那个月里,迟家大院的空气都弥漫着悲怆的气息,令人鼻酸。
左美凤跟着迟长河几十载,其一生无名份,死后也没被安葬一起。
但她以死,去追随迟老爷,却为她冠上了“最痴情的小三”之名。
左美凤吞药之前,曾找蓝浔谈过话。
她气息微弱地说道,“蓝浔,我有一些话,想问问你。像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就只能该死?不配幸福,安稳一生?”
蓝浔看着她两眼无神,目光空洞,再也没了往昔精心装扮的一丝贵气。
心里一阵感慨,缓缓说,“二夫人,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和安稳的生活,也希望获得别人的祝福。但你的幸福和安稳,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的良心,能每天都过得很安心吗?
有些事情,不受法律制裁,但受道德谴责。
有人觉得,道德不值钱。
但是良心,只有一颗,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守住一颗良心,和良好的人品。这是立足社会,最好的底气。”
左美凤闻之,惭愧不已。
年轻时,以色侍人以色悦人。
以自己的美貌,去诱惑一个男人,获得荣养一辈子的钱财,还觉不够。
她目标太清晰,不想做一锤子买卖,想求长久。
于是,费尽心思住进迟家,与连佳慧争宠夺爱……一生愿望,嫁与迟长河为妻,梦里都想扶正。
而如今,多年愿望泡汤,失去了大儿子,又失去了以此傍身的老爷子。
顿觉人生,索然无味。
于深夜里,仿佛听到老爷唤她凤儿的声音,在她心里哀哀响起,悲痛欲绝,她选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