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十七将她放在了摇椅上,殷红的血色沿着藤椅的罅隙一丝丝淌落,艳丽的颜色像是绽放的血玫瑰,一路攀着藤蔓盛开。
他掌心一握,将她体内那颗元神也取了出来,如此轻而易举,便令她的生命再无回转的余地。
元神被剥离后,黎谆谆瞳色渐渐涣散,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了,却还是努力地睁大了眼,遥遥望着漆黑的夜空。
班十七不见了,阵法重新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而那本应该缠斗在无妄之海上空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隐约看到无边无际翻滚的黑色海浪,而后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黎谆谆好像又能动了。
她指尖颤了颤,掌心里被血染红的匕便滚落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南宫导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抱紧了她,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而她什么都听不见,嗡嗡的耳鸣声占满了她的耳道,只能看见他的唇瓣一张一合。
他掉了眼泪。
她从未见他哭过。
他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颈上,试图帮她止住血,可没有用,班十七算准了时间门,此时此刻,不多不少,时间门刚刚正好到了八月十五。
他失去业火的同时,也失去了救她的能力。
黎谆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满是鲜血的手掌颤抖着抬起,慢慢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的手掌那样冰冷,冷到失去活人的温度。唇瓣轻轻颤着,却不出一点声音来,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的体温如此滚烫,气息一如往日那般让人安心,泪水怅然落下,坠在她冰凉的手背上,灼烫了她的皮肤。
黎谆谆以为自己应当不甘,应当不舍,可垂下的睫毛起起落落,嘴唇弯了弯,竟也就此释然了。
便如此也好。
她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
班十七该是不会亏待了她,怎么也要给她寻个好人家。
而天道,天道还差她一个心愿。
黎谆谆说不出话来,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愿她希望南宫导能活着,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们纠缠了一世又一世,既然不得善果,也已经两不相欠,便不要再见了。
黎谆谆阖上了眼。
可她却没能咽气。
便如班十七所料,他一定会救她。
南宫导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心脏上,她感受到他鼓动有力的心跳,那团绚丽的色彩从她指缝间门溢出。
那是他仅剩的谛羲。
失去的五感似乎渐渐回归,黎谆谆重新听到了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怔愣了一瞬,慢慢睁开了眼。
南宫导跪在藤椅前,抱着她的身体,而她的魂魄越升越高,离开了无妄城的小院,离开了无妄之海。
黎谆谆的意识渐渐昏沉,直至完全沉睡之前,朦胧间门听到他的低语。
南宫导说“黎谆谆,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她的祈愿。
她向天道祈愿,她要他活着,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毁了她的人生,两世皆是如此。
她不想再见到他也是应当。
“我送你回家。”南宫导将指上的储物戒褪了下来,轻轻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掌中的谛羲光芒大作,与她的魂魄一起飘离。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再不相见”
遥遥记得,他听说庆阴庙算姻缘卦最是灵验,便乘着蛊雕来到庙里来卜卦,但他一连卜了三卦,卦卦皆是下下签。
坐在姻缘树下解卦的和尚说,他和黎殊有缘无分,命中更无姻缘红线。
他不信,从签筒里径直拿出一根上上签,递给和尚解卦。
和尚却道,除非他逆转天道,身死魂消,否则他生生世世,与她永无结姻的可能。
他冷不丁笑了起来,当着和尚的面,一剑斩断了姻缘树“逆转天道算什么,身死魂消又如何”
可春风有信,花开有期,纵使他逆转天道,身死魂消,也再等不到与她重逢那日。
南宫导扯了扯唇,心跳越来越弱,越来越慢。晚风吹过,那具紧紧拥着她的躯壳便也随风散了。
天道毁不掉的七情六欲,六界无法湮灭的上古魔种,那强大到不死不灭之躯,原来只需要她一句再不相见便可以轻易覆灭。请牢记收藏,&1t;